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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心有些不理解,很不理解。
白經年看起來已經失去了理智,似乎就是要在遼北道和葉無坷對著干。
如果一個人要孤注一擲了,那肯定是有很大很大的圖謀。
要么是面對巨大利益不得不孤注一擲,要么就是為了生死之事不得不孤注一擲。
必須得圖個什么才行。
可白經年圖什么?
就算他贏了,葉無坷真的在遼北道被殺,那他的下場還能好到哪里去?
殺了葉無坷確實相當于斷了太子的一條臂膀,可苦心經營的遼北道也完了。
葉無坷確實是個很厲害的人,而且他還很年輕。
不出意外的話,將來他必是太子的左膀右臂,以葉無坷的年紀,將來入主內閣絕非難事。
然而大寧現在中生代的人才可能稍顯單薄,但如葉無坷這個年紀的人才層出不窮。
用一個經營多年的遼北道,換一個葉無坷。
不管怎么看都是虧了,虧得一塌糊涂。
她很想問問白經年,這樣做到底能得到什么?
“得到機會。”
或許是一眼就看穿了蓮心的心事,所以白經年直接給出了答案。
“機會?”
蓮心不懂。
她是蕤先生安排到白經年身邊的人,她的職責就是代蕤先生好好看著這個師弟。
可她無能為力,蕤先生高估了她也低估了白經年。
“機會!”
白經年道:“我們唯一的機會就是不能讓太子即位。”
他坐下來,手里把玩著一枚銅錢。
粗粗看起來這枚銅錢并沒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就是一枚普普通通的大寧制錢。
如果非要說這枚銅錢有什么不同尋常之處,那就是格外的光滑。
白經年或閑來無事,或沉思時候,就會拿出來這枚大錢在手里盤玩。
“現在我跟你說些什么你可能無法理解,也不愿相信。”
白經年把玩著那枚大錢,眼神有些飄忽。
“你只需記住,整個遼北道是我一直在經營,是我多年的心血。”
“我為了能穩住整個遼北道的局面,這些年來說嘔心瀝血不為過。”
“現在我甘愿讓整個遼北道暴露在葉無坷面前,就等同于暴露在皇帝李叱面前。”
“是因為唯有如此,我們才能得到那個難得的機會。”
“當初我和師兄對坐品茶,我們兩個人推演勝算,前前后后,一共推演了九十九次。”
他看向蓮心:“你可知道,推算出我們贏的次數是多少?”
蓮心問:“小半?”
白經年搖頭:“一。”
蓮心的臉色顯然有些變化。
她不是因為推演了九十九次只贏了一次而震驚,是因為居然有一次贏了而震驚。
其實到現在為止,她也不理解蕤先生和白經年為什么要這樣做。
白經年說過是因為不服氣。
蕤先生,白經年,還有當今皇帝李叱都是一位先生教出來的弟子。
所以白經年不服氣,為什么同樣是一位先生的弟子確實李叱得了江山?
他不服氣但到現在其實已經沒辦法去搶奪江山,就算再把他實力加強一倍也沒機會。
蕤先生和白經年聯手,其實力絕對超過了兩個白經年。
可依然沒有勝算。
蕤先生也親口承認過,想在穩固如山的大寧之內造李叱的反一點兒機會都沒有。
然而這正是蓮心不懂的地方。
既然兩位先生都明知道根本沒有勝算,為何就如此執迷?
“你知道李叱最可怕的地方是什么嗎?”
就在這時候,白經年問了蓮心一個問題。
蓮心試著回答:“算無遺策?”
“這當然可怕,這天下太大,哪怕是神靈都無法完全掌控,所以李叱也不可能完全掌控天下。”
“但你要說算無遺策這沒錯,只要是李叱想要謀的事,就沒有人能在這件事上贏了他。”
白經年道:“不過......這不是他最可怕的地方。”
蓮心想了想后說道:“是個人魅力?”
白經年道:“個人魅力......李叱確實無人可及。”
他緩緩解釋道:“不說其他人,只說唐匹敵,放眼古今,唐匹敵都是實打實的帝王之姿。”
“如果這個世上沒有李叱這個人,那終究舊楚的一定是唐匹敵,開創盛世的,也一定是唐匹敵。”
“可連唐匹敵都對李叱無比折服,甘愿放棄爭雄天下之志......甚至還能立下家規,唐家子弟不可入仕。”
“再想想看,夏侯琢,澹臺壓境等人,在楚末亂世,哪一個沒有成為一方霸主的實力?”
雖然務必認可李叱的個人魅力,但白經年還是搖了搖頭。
“但這也不是他最可怕的地方。”
蓮心這次思考的時間更久,然后回答:“是眼界?”
白經年道:“如果這世上有人能看到一年后的事,那他就能成為一方巨富,如果有個人能看到三年后的事,便是天下豪強。”
“楚末時候,能一眼看到三年后的英豪很多,如果不是出了一個一眼百年的李叱,他們也許都有機會爭雄天下。”
“李叱的眼界確實可怕,從他不斷改革朝制的方向就能看出來,他的目光,遠遠的把其他人甩在身后。”
“但......這依然不是李叱最可怕的地方。”
蓮心搖頭道:“如果這幾樣我都沒有說對,那我所想到的其他的答案就更不對了。”
她說:“要說人品,李叱令人折服,要說武藝,李叱亦有萬夫不當之勇,要說堅毅,天下更是少有人及。”
“然而這些和剛才我說的比起來,又顯得不那么重要了......所以經年先生,他最可怕的地方到底是什么?”
白經年回答:“冷靜。”
“冷靜?”
蓮心不懂:“體現在何處?”
白經年道:“如果他只是單純的一位雄主,不管有沒有二皇子試圖謀逆的實據,那李叱都應該下手了才對。”
“哪怕二皇子謀逆只是有些征兆,而這征兆還不是在二皇子身上直接表現出來,但作為帝王,也該有所行動。”
“他在很早之前就立下太子,且決心不可更改,那他為什么就這樣看著,為什么對二皇子的事看起來并不上心?”
蓮心道:“若是站在一位父親的角度來看問題,那這可能不是冷靜,而是左右為難,甚至可以說,是優柔寡斷。”
“太子固然優秀,可二皇子也不差到哪兒去,都是他的兒子,手心手背都是肉。”
她說:“若我是皇帝,我也不會隨隨便便將自己的親骨肉置于死地。”
“死地?”
白經年微笑道:“何須死地?只要皇帝一聲令下就能把二皇子按死在某處偏僻之地,終生都不可能回長安去。”
“不久之前,大寧與黑武在執子山會談的時候,皇帝讓二皇子去了北疆,當時就有人猜測皇帝要把他按死在那了。”
“哪怕二皇子在漠北立下不世之功,為了大寧基業安穩,為了太子順利即位,皇帝也不會讓二皇子回京。”
“可二皇子回來了,而且還隱隱有要進入朝堂的跡象,若這么說,你還覺得李叱只是因為左右為難嗎?”
蓮心:“難道不是?他只是不舍得委屈了自己的另外一個兒子。”
白經年搖頭:“你把皇帝低估得太狠了。”
他說:“我就拿現在的局勢來給你解釋。”
白經年指了指窗外:“如果葉無坷在遼北道真的大開殺戒,徐績當初在遼北道經營的一切都化為飛灰,那葉無坷是什么下場?”
蓮心回答:“不可能在遼北道久留,要么調回長安,要么直接安排到別處偏遠之所。”
“要么......”
蓮心想了想后補充了一句:“為了安撫民心,安撫朝臣,李叱會找個理由把葉無坷殺了。”
白經年笑問:“那葉無坷大開殺戒之后,會是誰來收拾遼北道這個爛攤子?”
蓮心又仔細的想了想后回答:“莫非是......太子?”
白經年道:“沒錯,就是太子。”
他起身,一邊踱步一邊說道:“葉無坷在遼北道造殺孽,殺一個尸橫遍野,到時候,整個遼北道不只是人心惶惶。”
“整個遼北道百姓的生活將會倒退至少五年,那時候怨聲載道,如何才能讓這沸騰民意平息下來?”
“那就是太子親至,以太子之尊親自在遼北道坐鎮,安撫百姓,調撥各地物資支援,在最短的時間內讓遼北道恢復到葉無坷來之前的水平。”
“唯有太子親自坐鎮,才能讓大寧這頭龐然大物以最強的速度和姿態運轉起來,以大寧國力,填補遼北。”
“如此一來,整個遼北道,乃至于整個天下,都會對太子的恩德和能力無比欽佩,太子將來即位,也就更為順暢。”
蓮心道:“可這和皇帝冷靜不冷靜有何關系?”
白經年問:“那若太子意外死于遼北道呢?”
蓮心一怔:“咱們......真的能殺死太子嗎?”
白經年道:“不管概率,只說我們真的殺了李隆勢,那李叱會如何安排?”
蓮心:“親自來遼北道,再來一場大開殺戒!”
“不對。”
白經年道:“李叱的可怕之處就在于,若太子李隆勢真的死于遼北,那他馬上就會宣布......二皇子為太子。”
蓮心心口一震。
她有些難以置信:“難道皇帝你不該嚴查?若查到最后發現太子之死和二皇子有關呢?”
白經年道:“即便如此,李叱還是會讓二皇子成為太子。”
他腳步停下來,看向蓮心的眼睛。
“他還會讓二皇子也來遼北,由二皇子親自追查李隆勢的死因。”
聽到這句話,蓮心的臉色瞬間就白了。
她說:“所以......李叱會把抹掉所有污點的事,交給二皇子親自動手?”
然后她下意識的追問:“咱們......真的是為二皇子做事?”
白經年笑了笑:“不重要。”
可這當然重要,對于蓮心來說沒有什么比這更重要了。
她最起碼得知道,自己在為誰賣命。
“你覺得到現在你都不知道真相有些不公平?”
白經年微笑著說道:“如果你能認清你自己,認清你的目標,那你就不會覺得這樣不公平。”
蓮心回答:“我一無所知卻要拼上性命。”
白經年道:“可你不是在為二皇子或是別的什么人賣命,你是在為自己的感情賣命。”
蓮心皺眉:“為我自己的感情?”
白經年道:“如果讓你做這些的不是蕤先生,你還會做嗎?”
蓮心馬上就搖了搖頭。
白經年笑道:“那就不必在乎你到底是在幫誰,因為你只是在幫蕤先生。”
蓮心想了想,好像是這樣。
但她還是好奇:“難道二皇子真的是......這一切的推手?”
白經年道:“你只需認可或是不認可我剛才說的。”
蓮心現在不得不認可。
白經年道:“三皇子年少,而且天資遠不及太子和二皇子。”
“太子若死于遼北,二皇子必會成為新的太子,他也會將一切都打掃的干干凈凈。”
白經年緩緩吐出一口氣:“這就是李叱的冷靜之處。”
他看向蓮心:“若你是李叱,你能做到這樣嗎?”
蓮心馬上就搖頭:“我不能。”
白經年道:“我也不能。”
他看向窗外:“但有些事不是你我不能就不去做的,也許是為了能,也許正是為了不能......”
“我有一身所學,總得有一條路讓我施展才學,要么是登天梯,要么是地獄門。”
(愛腐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