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淮河。
“你聽說了嗎?”
“什么?”
“葉千辦裸奔了!”
“聽說了聽說了,你看到了?”
“看到了啊,光著膀子來了小淮河!”
“走走走,看看去看看去。”
“這是怎么個事,葉千辦那種人也能來小淮河?還是裸著來的?”
“可不是怎么的。”
“怕不是中了什么那種毒吧,就是就是不找娘們兒就被毒死的那種毒。”
“你還真別說,要不是有必要,葉千辦還能來小淮河?”
“葉千辦怎了,朝中多少大人物暗地里都來咱們小淮河。”
“那是暗地里,你見哪個明面來的,還是光著膀子來的?”
“快,派人四處去說,就說連葉千辦中了那種不找娘們兒就解不了的毒,也要到咱小淮河來找!”
廷尉府。
“聽說了嗎聽說了嗎,葉千辦光著膀子去了小淮河。”
“怎么個事?這么急的?”
“閉嘴,不許胡言亂語。”
“想來葉千辦應該事出有因,你們難道沒聽說么,葉千辦是在宮門外候著的時候,突然開始狂奔的,一直都有暗衛盯著,到時候自有消息傳回來。”
“可他去了小淮河啊。”
“噓怕不是中了什么毒吧?”
“什么毒?”
“就什么合什么歡什么散之類的。”
“屁話,葉千辦百毒不侵。”
“是啊,百毒不侵,那玩意侵不侵的誰知道呢。”
“誰人如此惡毒竟給葉千辦下這種毒!”
“葉千辦可是剛從刑部大牢出來。”
“可惡!”
刑部。
“快派人去查查,葉千辦在咱們這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
“不能吧,獄吏王學斌親自盯著飲食,每道菜他都親自嘗過,如果有毒,王學斌怎么沒事?”
“就是啊,不該是在咱們這出的事。”
“莫不是中邪了?”
“你還別說,咱們這大牢里沒少死人,因為明知道自己罪不可恕撞死在牢間里的也有好幾個呢。”
“要不請個道人來吧。”
“你們還沒聽說呢?葉千辦中邪的事就是一個老道人在宮門外發現的,差點就沖撞了陛下!”
“那老道人一揮手,葉千辦就口吐黑血,然后人就昏迷了過去,閉著眼睛開始狂奔,一邊跑一邊脫衣服!”
“這是真中邪了請示一下元公,請個道人來吧。”
“此事絕對不可對外聲張!”
未央宮。
御書房。
皇帝看了一眼前來報信的侍衛問道:“去了小淮河?”
“是,陛下,是老真人帶著去的。”
皇帝沉吟片刻:“讓張湯帶人去把老真人和葉千辦去的樓子封了,張湯知道怎么辦。”
“是!”
皇帝看向高皇后:“老真人朕都不稀得說他!”
葉無坷家里。
阿爺:“什么?什么?他竟如此大膽去了小淮河?這個破孩子,竟敢比我先去”
“阿爺你說什么?”
“啊,我說他竟敢去那種地方!”
大奎:“怕不是中了邪吧。”
二奎:“他就是想去!”
三奎:“不該啊想去應該偷著去啊,怎么這么明目張膽的去了,還光著膀子去的。”
門外,褚綻染蹦蹦跳跳的進來:“葉千辦回來了嗎?”
幾個人同時看向她。
褚綻染被嚇了一跳:“這么看我干什么!”
三奎:“小土司,有沒有什么藥,讓人吃了就往青樓跑?”
褚綻染:“有啊,你們問這干什么啊?你們不要臉!”
三奎:“阿爺想問的。”
褚綻染:“啊?”
半個時辰后,登仙臺被封了。
很快就有消息傳出來,葉無坷追查一名要犯的時候中了某種很厲害的毒,但葉千辦體質異于常人,又修行了某種神秘的功法,可以通過奔跑出汗,將毒排出體外。
他在重傷之下,還能在長安城內奔走百里將逃犯逼入小淮河登仙臺,在登仙臺配合下,葉千辦成功將逃犯抓獲。
但葉千辦因為脫力昏倒在了登仙臺,登仙臺的某位神秘大媽會推拿之術,救了葉千辦一命。
廷尉府嘉獎了登仙臺,然后帶著葉千辦回去了。
小淮河雖大,可消息傳播起來的速度那比飛還快。
沒多久,整個小淮河所有樓子都已經聽說這事了。
關于這件事,也是小淮河的姑娘們得出了第一個判斷。
葉千辦這體力還不把人折磨死。
想想就羞死人了。
中了毒還能跑一百里,那可要是沒中毒,誰承受的住啊。
關于這件事,第二個推論是小淮河的客人們推斷出來的。
嗯下次得去登仙臺,找那位會秘術的大媽看看。
登仙臺的老板也沒想到,在這競爭如此激烈的小淮河內,他的登仙臺爆火,是因為一位捏腳大媽。
當天登仙臺就把話放出去了想預約大媽捏腳呸,想預約大媽推拿的,先付預約金一百兩,每天只預約八個人。
當天黃牛就把預約金倒賣到了五百兩。
廷尉府。
葉無坷被人抬進了張湯書房,這個少年現在依然脫力不能動。
高清澄看著他這模樣,回身看向跟進來的老真人。
老真人走到張湯主位那邊坐下來,往后靠了靠:“瞪我?若非是我,他連今年都未必活的過去。”
高清澄臉色猛然一變。
老真人看了張湯一眼,張湯連忙親自奉茶。
給老真人泡了茶,他回身走到門口:“如有人來探望,就說葉千辦受傷頗重需要靜養,老真人正在親自為他診治,任何人不可打擾。”
“派人去葉千辦家中保護,除了宮里派人之外任何人不準進入葉家。”
他將房門關上,快步過去將燈燭挑亮了些。
燈火一亮,才看出來他的臉色也有些發白。
老真人剛才那句若非他出手葉無坷活不過今年的話,實在是太嚇人了。
“他應該是自幼泡在藥里,縱然是治病的藥也有一二分的毒性,久而久之,連血液里都有殘毒,四肢百骸也有,五臟六腑亦然。”
“之前他是否經歷過什么心情大起大落之事?曾有血氣攻心再加上這一身傷,那藏于體內的毒這時候就會冒出來反噬。”
老真人看向高清澄:“還瞪我嗎?”
高清澄俯身:“多謝真人。”
老真人道:“你好像很著急?著急到都敢瞪我了。”
高清澄:“”
老真人道:“且不說今日敢不敢瞪我,我離開長安時候給你留的那些課業你可一一完成?”
高清澄:“”
老真人:“一邊罰站去。”
高清澄:“噢”
走到葉無坷身邊罰站去了,時不時的看一眼臉色慘白的葉無坷。
老真人道:“別光罰站,把這小家伙的事仔細說一遍,為什么他體質如此特殊,竟需自幼泡在藥里。”
高清澄把葉無坷從小到大的經歷簡略說了一遍,老真人聽候眉頭微皺。
“當年武奶魚用藥是霸道了些,不過那時候應該也沒別的什么法子救他。”
老真人看了看再次昏迷過去的葉無坷:“明日起讓他跟我。”
張湯俯身道:“如今城中有數百外邦使臣,葉無坷非只是廷尉府千辦還是鴻臚寺少卿,他過幾日陛下還要用他。”
老真人一皺眉:“大寧不用他就沒人用了?可這一個半大的還一身傷病的孩子用?”
張湯俯身:“真人,教訓的是。”
老真人道:“陛下要用他,讓陛下來跟我說。”
他起身看向高清澄:“帶他跟我回書院。”
高清澄立刻讓人把葉無坷放進擔架抬起來。
老真人道:“現在他體內淤毒差不多排干凈了,還需仔細調理,這孩子體內有一寒一熱兩種厲害的毒,之前你們敲著沒事不是好了,只是互相制衡。”
“今日跑了這一陣,我在他背后以飛勁按穴的手法幫他排出寒毒,可火毒尚存”
高清澄難掩急切:“師爺爺,怎么辦?”
老真人道:“寒毒不清,活不過二十歲,火毒不清,活不過今年如今只余火毒,當以針灸調理。”
高清澄聽到這句話總算踏實下來些。
“本該放放血的。”
老真人一邊走一邊說道:“他倒是經歷的多,血放的就離他媽的譜。”
他問高清澄:“是誰給他時常用藥?能一直維持著體內寒熱兩毒在制衡狀態,也算是有幾分本事,只不過治標不治本。”
高清澄想了想后回答道:“該是他自己,他對醫術藥理也頗有鉆研。”
“他自己?”
老真人腳步一停:“他自己給自己用藥,難道不知道他自己活不過二十歲?”
高清澄心中巨震!
老真人像是忽然明白了什么,又回頭看了看那一身傷痕的少年。
“他該是自己知道,所以總是會比別人拼命些。”
老真人一聲長嘆。
高清澄淚流滿面。
身后的張湯肩膀都顫了顫。
又一個時辰之后,書院。
老真人斜靠在椅子上,似乎是有些疲乏。
高院長坐在他旁邊的座位,閉目沉思。
“那孩子應該是從來都沒有對任何人提及過他的病始終沒好,也瞞著別人一直在給他自己用藥。”
老真人抬起手揉了揉眉心:“他做過的事,小橘子和我說過一些了。”
高院長自言自語似的說道:“所以他比誰都更在乎現在這個人人都能看到希望的大寧。”
他看向老真人:“能救嗎?”
老真人嗯了一聲:“能”
他這時候看向躬身站在一邊的九慈道人:“你是不是第一次見他的時候就察覺到什么了?”
九慈道人俯身:“弟子在醫術上與師尊差的太遠,只是隱隱察覺他身體有些異樣,后來假意捏他脈門,又看出來些,還是不真切。”
“弟子醫術有限,只想到了靠奔走出汗,再加抽打的辦法,來幫他驅逐體內寒毒,實在是沒看出來還有熱毒。”
老真人問:“你沒告訴過小橘子?”
九慈道人依然俯著身子回答:“回師尊,不敢說。”
老真人點了點頭:“明日應該會有各種揣測,你一早去宮里說一聲就說是云夢真人代我把葉無坷收了。”
高院長點了點頭:“這樣妥當些。”
老真人道:“接下來看他造化。”
高院長微微一怔:“不是說能救嗎?”
老真人道:“修成道家內勁充盈肉身就可救,他若造化不足修不出足夠多的內勁,我最多保他到三十歲。”
他看向九慈:“此話不要告訴小橘子。”
九慈嗯了一聲:“知道。”
老真人看向內堂,內堂傳來勻稱的呼吸聲。
“沒幾個人比他命中多磨,可也沒幾個人比他造化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