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根箭矢很容易躲過去,因為世界很大,箭矢很小。
可若是整個世界都在朝他碾落,那就根本不存在躲避過去的可能。
即便是早有預感,這最后的第十二玄關所帶來的提升依然讓李子冀為之心驚,尤其是對左朝這種本身就已經有著三極境戰力的人來說,那樣的提升,是完完全全超出了想象的。
也許,已經達到了二師兄的實力。
在錦衣被震碎的同時,看著那無數金色絲線組成的神相法身,感受著其強大仿佛要鎮壓一切的力量,李子冀心中閃過了這樣一個念頭。
他剛剛才跨過深淵,手中的劍尚且未曾提起,金色的箭矢完全由靈氣塑造,卻勝過世上一切的堅硬,單單只是靠近的氣勢就足以鎮殺大修行者。
左朝的心里或許也存了和林墨一樣的念頭,所以在動起手來并沒有什么保留,如果這是一生之中僅有的一次真正交手的機會,那么全力以赴,就是對雙方最大的尊重。
一片碎布落在雪上,凍結成冰,然后又被左朝的氣息碾成齏粉。
李子冀的目光掀起波瀾,眼眸之中那象征著道之極境的漆黑顏色恍惚間好似變得明亮了許多,就像是幽暗屋子里點燃了一盞燭燈。
那根箭矢距離他的面門很近。
大概就只有手臂距離,散發的威勢在以身化劍的琉璃之色上留下一道仿佛在燃燒的痕跡,可卻偏偏再也無法寸進絲毫。
又是轟的一聲巨響。
箭矢被攔在了李子冀的眼前,但其攜帶的力量卻仍舊落在了地面,以李子冀為中心,方圓數十里的地面猛地下沉,揚起漫天飛雪高高升起。
就連那本就被夷為平地的深淵,都在不停地坍塌下去。
唯一站在那里沒有受到任何影響的,就只有李子冀,地面塌陷,他的身體卻已經在懸空漂浮,眼眸中的漆黑顏色如光芒般綻放,與那根箭矢碰撞著。
“砰。”
完全由靈氣匯聚凝結成的箭矢陡然炸開,化作無數的靈氣碎片鋪灑下來。
這是第一根箭。
有第一根就會有第二根。
左朝面無表情,背后神相法身在第一根箭剛剛射出的時候就已經再次張弓,當那箭矢被李子冀撕碎的時候,第二根就已經射了出去。
箭勢封鎖一切流竄的氣息,在那箭頭之前,接連生出數個金色的符印,箭矢穿過符印在蒼穹之上形成了一片巨大的網狀雷霆。
接連不斷。
每一根箭矢都無法躲避,李子冀在這種時候也絕對不會做徒勞無功的閃躲,接連打碎十一玄關,須臾破入雙極境,他方才算是勉強將這最后的一場戰斗天平拉到了算是平衡的地步。
所以他當然不能退。
唯一和先前沒有區別的,就是他依然沒有抬起自己的右手,沒有舉起手中的長劍,他只是往前又邁出一步。
一種微妙的感覺在每個人的心頭生出,就好像看見了死海花開。
看見了黎明破曉。
看見了無中生有。
流淌的道韻不停地朝著腳下滴落,逐漸匯聚成一條小河,任由頭頂箭矢凝聚的金色雷網再如何狂暴咆哮,李子冀就始終像是河面上漂浮的荷葉,隨波逐流卻巋然不動。
二色陰陽在腳下生出,隨著道韻匯聚的小河變化成了黑白二色的太極,然后旋轉起來,只不過旋轉的方向卻是與以往時候相反,從順時針,變成了逆時針。
道生一切,順則昌,逆則亡。
崩解。
以李子冀為中心,所有降臨的一切都在不停地消融,左朝的第二根箭矢只是飛越了一半距離就隨之蒸發,那遍布蒼穹的雷網,化作熱浪隕滅。
左朝眉心溢出的金色絲線仿佛都變得虛幻了一些,他望著李子冀,背后神相法身張弓搭箭的動作微微一頓。
道之極境所展現出來的莫測力量,令人難以察覺,難以防備。
砸落得巨石冰雪也在下墜的過程中不停消融,當落在李子冀身上的時候已經重新恢復成了指甲大小的雪花,輕飄飄的儼然失去了任何力量。
林墨看著這一幕也是微微皺眉,不過隨即又舒展開來:“這才像話。”
他們得了十二玄關加持,本身就已經占了便宜,如今看見李子冀所展現出來的力量,他們反倒是覺得應該如此。
以小世界為源泉,神相法身的力量不停涌入到四周凝聚出來的佛像身上,生出諸多玄妙手段,朝著李子冀傾軋過去。
有佛像做拈花狀喚金蓮花開。
有佛像垂眸誦經,佛音震散心神令人氣息松散滯澀。
有菩薩手掐印訣喚出數座高山砸落。
佛國之中僧佛呈萬象,地涌金蓮束縛李子冀試圖將其拖入輪回之中。
左朝在微微一頓之后也是立刻做出回應,神相法身生出四條手臂,瞬息之間便射出了四根箭矢。
落下的風雪和蓮花與箭矢纏繞在一起,林墨和左朝二人的力量相互結合,散發出難以形容的威勢和壓迫。
即便是道則逆轉,也依然無法消融這樣強大的力量。
李子冀腳下的道韻依舊在滴落,他似乎已經避無可避,在如此聲勢浩大,且封鎖一切的攻勢下他還能如何閃躲?
什么樣的力量才能避得開那宛如整個世界的箭矢?
左朝就是要讓李子冀必須硬碰硬的回應,在這樣的對抗下,獨身一人的李子冀要不了多久就會露出疲態破綻。
四根箭矢不分先后。
攜帶的強大力量將天地之間松散的靈氣都硬生生壓迫下來,壓成一層層凝實的薄膜,緊接著又被箭矢的力量撕開。
撕開的靈氣收到了巨大的壓迫爆開,在李子冀頭頂掀開一片綿延數千丈的火浪,就好像年節時候長安城上空不停響徹的煙火。
雙方一旦開始交手就不會有所保留,始終未曾動手的紅涯和蕭其二人看著這一幕,都生出了不可撼動之感。
任誰站在這片蒼穹之下,只怕都沒辦法接的下林墨和左朝聯手的一擊。
但李子冀的身影,卻偏偏消失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