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在這個世上真正有什么是足夠震撼的,是足夠讓所有人真正為之動容,并且必須要尊敬的,那毫無疑問,一定是從幾不可敵的六境存在口中表達出來的態度。
純陽宗掌教先前還在盤膝坐著,此刻的面色卻陡然一變,變得尤其復雜,好似是吃驚中又帶著些類似于興奮的欣喜,然后立刻起身站立,并且對著九天之上微微躬身行禮,表示尊敬。
他不是唯一一個,只是一個開始,因為在場數百勢力,千余位大修行者,算上一同參與的門內世族子弟,總共數千人,在意識到開口說話之人乃是妖皇之后,都立刻端正姿態做出了同樣的動作。
他們的臉上都帶著根本掩飾不住的震驚,因為在這一刻之前,誰也不知道妖皇竟然來了天山門!
要知道,自從圣朝邀請會談的消息傳出去之后,各方勢力都或多或少有各種各樣的傳言流傳出來,唯獨妖國自始至終沉默的像是在這個世上消失了一樣。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妖國不會參與進來,都默認妖國一定秉持著不理會或反對態度的時候,妖皇卻在這時候忽然開口了。
就在儒山表示贊同之后,就在圣朝一方還需要更強有力的幫手,去說服也好,去壓制也好,妖皇恰好在這個時候開了口。
這算是很強有力的支持,算是圣朝一方對所有反對者揮出的一記強有力的反擊,讓剩下三分之一還處于中立搖擺不定的勢力,開始有了傾向。
那些虛無里變換的顏色,那些彌漫天山各處對峙的矛盾,好似在這一瞬后都歸于了平靜。
那些先前還涇渭分明,氣息碰撞火花四濺的雙方,在這時候都不敢再開口,也不能再開口。
面對六境,這是每一位修道者必須要拿出來的敬意。
只是和支持贊同圣朝的諸多勢力臉上笑容有所不同的是,那些站在北海和異教身后,選擇反對的勢力,這一刻面色都是略有些不太自然。
妖皇竟然親自來了!
妖國竟然選擇支持圣朝,與宿敵站在了同一個立場上!
哪怕是在這簡單一句贊同的話音落下之后就再度恢復了沉寂,可在場所有人都很清楚,這位妖國的六境帝王,現如今就站在蒼穹之上的某一處,低頭俯瞰著他們。
琉璃宮長老的心臟在狂跳,他一點都沒有先前表達反對時候的有恃無恐,反而變得和軒轅一樣,盡量將自己縮成一只鵪鶉,希望如此能夠不引起妖皇的注意。
世人皆知,妖國與北海的理念不合,這種不合發展到了分裂,對立,死敵的程度。
所以這位妖皇,對于北海是絕對沒有什么好感的。
余光瞥著臉色陰晴不定的雪龍女子,這位北海的代表罕見的生出了一種復雜的情緒,類似于畏懼,又類似于臣服。
六境存在的妖皇,對于妖族本就有著絕對意義上的壓制。
縱然是大修行者,并且遵從北海之主的雪龍一族,面對妖皇竟也膽怯的說不出話。
那么現在該如何?
回音谷掌教在小心翼翼等待了片刻后,確定妖皇的確沒有打算再開口的跡象后,便壓下了心中的震驚和不安,將目光放到了佛門幾位僧人的身上。
試探著開口詢問:“不知,佛門對這件事的態度如何?”
他的確是壯著膽子才問出這句話的,虞蘇雖然很強,畫圣雖然很強,乃至于道子同樣強大,可畢竟都還只是第五境,大家處在同一個境界,雖有差距,但這種差距不足以令他閉口,不足以讓他忐忑緊張到擔憂自己生死的程度。
六境則不同。
意味著絕對強大,絕對威嚴,絕對權柄。
即便心里清楚在今天這樣的場合妖皇大概率是不會做什么的,如六境這樣的存在也不屑對他們做什么,可畏懼,依然存在。
他的話,問出了很多人的心聲。
甚至包括儒山。
在妖皇開口之前,在畫圣對極寒之地崩滅觀點詮釋之后,儒山,天山門,純陽宗,乃至于北海與回音谷這樣的反對者,都認為佛門會表明態度。
畢竟這些天來,佛門始終和儒山走得很近。
但佛門,卻在這時候沉默了下來,在不該沉默的時候沉默。
神游天外,兩位菩薩的念頭已經不在此處。
歐陽梨花也是站在虞蘇身后,他臉上沒什么擔憂,或者說從始至終他對這場會談都并不在意,就只是好整以暇的看著,無論天下人反對也好,贊同也好,圣朝對李子冀的支持都要繼續下去。
他早已經做好了殺很多人的準備,哪怕這位小劍仙其實并不太想殺很多人。
只是現如今他覺得很有意思,因為佛門的態度這些年來一直在變,在開始的積沙寺后與圣朝關系出現裂痕,但與李子冀私交不錯。
后來又發生了佛主驚鴻一瞥的事情,導致佛門與李子冀之間的交情急轉直下,焚香節后方才有所緩和。
在這種情況下,佛主后又邀請李子冀前往普陀山參禪,幫助李子冀踏足第五境,卻又在李子冀參禪的過程中出現在長安城對抗圣皇。
可以說,相較于其他的勢力來講,佛門的態度似乎一直都是在不停變化的。
包括現在,最初表示贊同,但剛剛又在最需要佛門表明態度的時候選擇了沉默,歐陽梨花眼里帶著玩味,覺得實在看不明白。
罰惡菩薩回過了神,他微微分開的雙手重新合十,腦后佛環從明暗交替的不穩恢復了穩定,然后意識到了先前發生了什么,臉上頓時生出慚愧自責之色。
“貧僧憂慮佛子,以至于一時失神,還望見諒。”
他先是對著虞蘇以及畫圣做出解釋,臉上的慚愧也帶著些擔憂。
一旁的阿難菩薩雖然面色平靜,可不難看出,他先前失神的原因也是和罰惡菩薩相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