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家門前人聲鼎沸。
數日時間過去,四周聚集的人越來越多,壓抑的氣氛越來越緊張,就像是一個即將爆炸的火藥桶,哪怕有一丁點火星迸發,都會瞬間將這一切點燃炸開。
洛陽刺史卻始終都沒有出面,本應該是最應該早早出現維持現場秩序,以至于避免群情激奮下真的發生大規模廝殺爭斗的人,對這一切好似都置若罔聞。
洛家之中有不少人對此感到不解和驚慌,那門外黑壓壓一片的修道者數都數不過來,何況就連李子冀都親自來了這里。
在圣皇與顧春秋接連隕落這種敏感的時刻,李子冀的出現毫無疑問會令人感到強烈的警惕和不安,尤其是明明知曉了洛神都即將踏足第五境,卻依然無動于衷。
是什么給他的勇氣和信心?
也許是出于對未知的恐懼,也許是出于對自家行為的不安,洛家子弟每天都派了人暗中去刺史府請洛陽刺史出面,直到此時此刻派過去的人依然如泥牛入海,他們這才反應過來,這位洛陽刺史除了與洛家聯姻之外,本還是出身三千院的學生。
似乎這也解釋了為何洛陽刺史會放任這一切發生。
如今的洛家,已經陷入到了孤立無援的狀態,這就像是欠下的一筆債,如今已經到了要討債回來的時候。
洛家家主洛雨也意識到了這一點,抬頭瞥了一眼刺史府的方向,與許多滿心不安的洛家子弟比較起來,他自始至終對于眼前這一切都無動于衷。
人很多,場面很大,那又如何呢?
這不值得被他放在心上,因為就算站在這里的人再多,也不會是他的對手,何況,洛神都馬上便要入五境。
屆時圍在這里的人如何過來,便會如何離開。
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從不會去在意群眾的憤怒,尊貴和苦弱之間永遠存在著無法調和的矛盾,這也是為什么洛雨最后會選擇反對圣皇。
只不過他倒是很意外李子冀會來到這里,沒有去長安城,沒有回三千院,甚至始終都沒有消息,剛一露面就出現在了洛陽。
年少意氣,不計后果。
年輕人都是這樣的,洛雨想著自己曾經年輕的時候,不也是以圣皇為榜樣,恨不得一舉一動都要學個三分相似,如今時光荏苒,再去回想以前的事情,愈發覺得實在沒什么滋味。
“看樣子你的確打算一直站在這里。”洛雨望著李子冀,淡淡開口。
洛陽洛家固然比不得朝歌的歐陽家,但身為家主,洛雨的實力放眼圣朝也屬頂尖,大概只比陳無淚李孟嘗這種弱上一些。
所以就算是如今圍繞洛家的那些欲討不平的人群之中有著數位五境的大修行者,對于洛雨來說,也是不放在眼里的。
人有底氣,說話便會顯得從容,所以明明許多人都在猜測著李子冀既然敢來到這里就一定有所倚仗,這位洛家家主依然不覺得眼前這個困局,真的是一個困局。
畢竟洛陽刺史最多也就只會袖手旁觀,如今皇后即位,俞眉震懾各方勢力,難道他真的敢光明正大站出來對付洛家?
李子冀已經在這里站了三天。
等待素來是一件不太好受的事情,他在這件事上卻顯得格外有耐心。
“我的確打算一直在這里等下去。”
他給出了自己的回答,洛雨冷笑一聲,目光再度瞥過人群,同樣站在這里,一言不發。
洛雨顯得很強硬,并不擔心什么。
洛家之中的氣氛卻帶著些不安,像是有一片將要下雨的云彩飄在所有人的頭頂。
這種不安不僅僅是來源于畏懼,也來源于說不清道不明的...愧疚?
他們總覺得顧春秋不該死的,尤其是不該死在自家人手上,不管是從個人情感還是從家族利益去看待這件事,似乎都不是一個好的結果。
洛家一眾小輩聚在一起,站在院中透過半敞的門能夠隱約看見就站在外面負手而立的李子冀。
他們見過李子冀,眼前似乎和當年沒什么兩樣。
“這可如何是好?”
有人眉頭緊皺,覺得心中甚是煩躁,堂堂洛家,就這么被人堂而皇之的堵上了門,偏偏自己心里實在理虧,也不知該說什么。
“兄長出關之后便會入五境,那李子冀明知這一點卻不離去,怕不是準備了什么底牌?”
“李子冀與顧春秋交情莫逆,若非是周志已死,只怕周家現在也不得安寧。”
“若是兄長出關后將李子冀也殺了該怎么辦?”
“已經殺死了顧春秋,若是李子冀也死在這里,只怕圣朝雖大,卻再無我們洛家容身之處。”
他們的臉上滿是擔憂,外面的場面已經能夠說明一切了,要是李子冀再死在這里,只怕要不了一個月,外來欲要報仇的修道者就能夠站滿洛陽城。
“圣都,你怎么不說話?”
有人看向了自始至終沉默不語的洛圣都,想要聽一聽他對這件事的評價。
洛圣都看了眾人一眼,盤坐在那里依然沒有開口,身為洛家之中天賦最出色的兩個人之一,尤其還是洛神都的弟弟,他這時候自然應該說些什么。
可又能說些什么呢?
如這樣的天下大事,他根本沒有插手的資格,事實上,就連顧春秋隕落的消息,他都是最后得知的。
洛神都要做什么,會做什么,不會告知他。
況且,他是尊敬圣皇的,否則當初何必為了桃鐘祭壓境?
如今數年時光轉瞬即逝,一切卻早已和當初有所不同,物是人非,天下都變得陌生起來。
也許這世上唯一不變的,就只有站在門外的那個人。
就和當年見面時候一般無二。
“我只希望不要再有人死了。”沉默良久,洛圣都的眼眸之中閃過一抹黯然:“可惜,這并不是我能夠決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