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的喧囂逐漸平息,伴隨著愈發難以抵抗的壓力,對于許多人來說,就連開口說話這種簡單的事情都成為了一種負擔。
尤其是站在天空之上的那四道身影的身份被揭開傳遞之后,便只剩下了震驚和擔憂。
天底下的六境存在數量何其稀少?
算上剛剛復生的異教之主,滿打滿算也不過方才只有八人,如今的長安城卻一口氣聚集了五位,很多人終其一生都可能無法都見到的大人物,真真正正的大人物,如今就在眼前。
而且,來者不善。
早餐鋪子的老掌柜從裴天機口中得知來人身份之后,可謂是震驚的連走路都失了節奏,腳絆著腳跌跌撞撞就跑出了門外,一出門恰好看見顏如玉正站在三千院的門外,同樣在抬頭看著天上。
“二先生?”
三千院里,院長大人的親傳弟子如今走的走散的散,就只剩下顏如玉一人還在三千院里。
慌亂中問了聲好,急忙抬頭朝著天上看了過去,四位六境存在就這么站在長安城的上空,如四尊只存在于傳說之中的神明,什么都不需要做,單單只是站在那里就已經讓人感受到難以承受的壓力,以至于讓人都分不清自己等人身上的沉重到底是圣皇所為還是這四位六境所為。
佛門佛主,神教教皇,北海之主,還有傳說中死而復生的異教之主,目光依次從這四道身影之上掃過,老掌柜頓時覺得腿肚子都在打顫,咽了口唾沫,擦了擦額頭上滲滿的冷汗:“他們來京城做什么?”
即便剛剛已經多少從圣皇的交談之中感受到了一二,可老掌柜還是抱著一些僥幸心理。
顏如玉沒有看他,只是輕聲回答:“打架。”
四個六境打陛下一個人?
“陛下打得過嗎?”老掌柜心憂不已。
顏如玉沒有說話,天空上已經動起了手。
六境之間的戰斗對于無數人來講都是很陌生的一件事,因為自從一千四百年前聯手圍殺異教之主后,天底下的六境就再也沒有出過手。
君上謀取文獄心臟的時候,北海之主倒是和儒山掌教短暫碰撞了兩次,但那都是雙方克制之下的小打小鬧,根本算不上什么。
可饒是那般,動輒遮蓋千里的恐怖景象,依然讓不少修道者回想起來感到顫栗。
教皇的身上覆蓋著神輝,明亮且神圣,他的手里出現了當初的那柄權杖,頭上已經浮現了象征著權柄的皇冠,平息下去的,再度變得沸騰,洞天大陣帶來的變化在這一刻出現了剎那的停頓。
一束光匯聚在教皇的權杖上,像是永恒不滅的太陽,越來越亮。
皇宮之外的每個人都感受到了這束光所散發出來的溫暖,但皇宮之內的每一個人卻都感受到了這束光所帶來的冰冷,幾近徹骨。
光會照射到每一處地方,無論距離有多遙遠。
教皇站在高處,權杖上的光亮耀眼奪目,在他與圣皇之間蔓延,消融著誕生的一切。
光芒,消融光芒。
這個過程根本不會有人看出來,就連息紅衣都無法察覺這個過程,但這個過程切實存在著,教皇想要阻止圣皇繼續下去,所以出手便打算破除這座包裹了全世界的洞天大陣。
并在破除的同時,也打算以此壓制圣皇。
這個舉動其實只是很小的一個舉動,在抬頭看著的很多人眼里,教皇的手中就只是多了一柄會發光的權杖而已,但實際上這一個很小的舉動,卻藏匿著莫大的神通。
權杖之中明亮的是神輝,圣皇以國運為基鋪滿世界,這已經不單單是六境本身的力量,而是以虛無縹緲的大道擴散,要想和這樣的力量對抗,單單憑借六境自身的實力是不可能做到的,必須要以同樣的力量對抗才行。
所以教皇調動了神教的神輝,無數年來凝聚的信仰。
佛主也是同樣如此,雙手合十,腦后佛環生出,帶著眾生信仰的香火愿力,與教皇聯手朝著皇宮施壓下去。
從某種角度去看,圣朝國運其實也可以看做是信仰之力的一種,類似這種虛無縹緲的力量,其實大多是異曲同工的。
佛音充滿慈悲。
能夠凈化一切,或許是錯覺,當佛音響徹耳畔的時候,很多人竟都覺得自己身上的壓力都隨之減輕了一些。
修佛可以脫離苦海,遁入空門,遠離紅塵,尋求的是內心之中的真解,但實際上脫離的是最本質的世界。
北海之主張開了一只手,另外一只手仍舊負在身后,圣皇對于他來講只不過是一個晚輩,當初之所以會同意與圣皇一起圍殺異教之主,除了心里有著和君上同樣一統天下的念頭之外,其實多少也存了相信圣皇這古往今來最出色的后起之秀能夠找到讓世界變得完美的方法。
一只手掌在蒼穹之上凝聚出來,巨大到覆蓋著整座長安城,只是并不真實,呈現半透明狀,四根手指輕曲,只有一根食指伸出,上面烙印著古老的紋絡,朝著皇宮摁了下去。
和教皇以及佛主出手相較柔和不同,北海之主所凝聚出來的那根手指所過之處將那嶄新生出的道則碾的支離破碎,伴隨著手指下落,道則破碎的同時又在不停復原,沿途重復著這個過程。
異教之主并未出手,他只是站在那里看著圣皇。
這一幕很熟悉,對于幾人來說都很熟悉,一如當年。
曾經的他以一對七毫無還手之力,如今的圣皇以一敵四,又能堅持多久呢?
“當年的你們為了這個世界決定殺我,如今的我們同樣是為了這個世界決定殺你,一千四百年的時間過去,其實什么都沒有改變過。”
異教之主目光冷淡,對于圣皇的下場他并不太關心。
從無數年前開始,他見過了多少驚才絕艷者的出現與消逝,今天不是開始,同樣也不會是結束。
三位六境存在的攻勢同時落下,威力之強大足以將長安城碾為平地,百官們感到心憂,圣皇仍舊站在太極殿門前,雙手仍舊負在身后。
光與光的消融是悄無聲息的,但由此而引起的風卻變得劇烈。
拂動的圣皇衣袍獵獵作響,他抬眸看去,天地好似為之一震,那彌漫的氤氳消散干凈,北海之主碾壓下來的手指隨著這陣看不見的風寸寸崩散。
教皇權杖上的神輝像是被一層布遮住,莫名變得黯淡。
響徹長安城的誦經聲驟然消失,佛主低頭看了一眼袈裟上出現的兩道細微裂痕,看向圣皇的目光,布滿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