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冀抬頭看著天空之上的木魚,聽著四周環繞耳畔的佛音,他抬起了手掌,掌心朝上,對著那懸在頭頂的木魚。
“雖不知因由,但我尊重你的舍命。”
戒心自知不是李子冀的對手,舍命以秘法提升實力,也篤定李子冀會尊敬他的做法,面對這一擊不會躲開。
李子冀的確不會避開。
因為他的確沒有避開的必要。
戒心奉獻一切所凝聚出來的力量毋庸置疑的強大,可李子冀已經見過很多強大的對手。
不貪,沈自在,君上,神子。
李子冀站在世界頂端,他所知所見都是最頂端最出色的。
普通修道者可能一生都未必能與大修行者說上一句話,李子冀周身所見卻全都是大修行者。
木魚敲下,宛若僧侶敲鐘,發出驚世之音,化作囚籠牢獄從李子冀的頭頂落下,朝著他的身體籠罩過去,尚未觸及地面,地面深厚積雪就已經被清之一空。
李子冀并沒有去看頭頂的木魚和囚籠,他只是將目光放在了身前的戒心身上,戒心已經急速的衰老,枯瘦的身體像是風中殘燭。
李子冀的目光里沒有嘲笑,沒有憐憫,有的只是凝重,毫無疑問,能夠讓戒心如此不惜身死也要挑戰他的理由一定很沉重。
囚籠落下,佛光環繞,石亭被映襯成了金色,李子冀舉著手掌,三卷一在體內流動,匯聚著最精純,最純粹的劍意,化作無數劍光自掌心之中蜂擁而出。
金色佛光凝聚而出的囚牢與無形卻明亮的劍光碰撞到了一起,響徹的佛音開始低迷漸漸消失,囚籠上的佛光宛若鏡面一般破碎。
璀璨佛光化作金色的雨灑滿地面。
李子冀放下了手,他的手掌上出現了十幾道微小的傷口,往外滲透著絲絲鮮血,然后又很快愈合。
戒心已經完全看不出人樣,干瘦如同骷髏,血肉被獻祭干凈,就連那雙原本十分明亮的眼睛也變得黯淡下來,他看著李子冀,似乎想要開口說話,但已經沒有了說話的力氣,最終還是緩緩閉上眼睛失去了生機。
戒心已死。
小沙彌的臉上露出了悲色,但戒念緊接著卻又走了出來,他對著李子冀行了一禮,沒有說任何多余的廢話:“請賜教。”
李子冀的眉頭仍舊皺著,戒念已經開始動手。
他身上沒有佛光外放,整個人從外表看上去就好像是沒有一點變化,但李子冀卻能夠感受到那其中的不同。
戒念赤手空拳,邁開腳步像是縮地成寸的神通,一步邁出就已經來到了李子冀的面前,如同一個武夫一般揮拳砸了過來。
戒語,戒念,戒心,三人的實力相差應該不會太大,李子冀運轉以身化劍,手臂變成了琉璃顏色,不躲不避抬手打了過去。
雙拳碰撞,勁風吹完了兩側山林,發出沉悶的一聲。
李子冀原地未動,戒念腳步倒退五六步方才停下,抬眼凝重的看著李子冀,雖然早就知曉李縣侯的實力強大近乎同境難尋敵手,但傳言只是傳言,只有當真正面對的時候才能真切感受到這其中的差距。
李子冀也是在看著戒念:“佛門金身。”
佛修有很多手段,戒念所修金身也是類似于體修的一種,修行到大圓滿處可以肉身成佛,直入五境,放眼普天之下,都是修行體魄的極佳神通。
只是戒念的修行天賦實在不如李子冀,而且以身化劍同樣是最頂尖的體魄神通。
戒念深吸一口氣,臉上忽然出現了痛苦之色,但緊接著又恢復平靜,身體也在不停的膨脹和恢復,一直重復著這個過程。
李子冀看著他這副模樣,眉頭皺的更深,眼中也出現了一絲厭惡:“我實在想不到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能夠值得你們佛門弟子接連不停用命相搏的事情。”
這種舉動讓人尊敬,讓人不解,也讓人厭惡。
戒念沒有說話,膨脹的身體終于徹底恢復原貌不再有所改變,他和戒心使用的秘術不同,但殊途同歸,都是放棄自己的性命來換取短暫的強大,佛法和靈氣被他拘于體內無法外散,提升實力的同時也等于是摧毀了自己的身體。
“此戰過后,你死,無需知曉,我等身死,戒難自會告知與你。”
戒念眼眸之中帶著山岳般的堅毅,他看著李子冀,一身僧衣無暇,纖塵不染。
忽然間,戒念舉起了自己的右手,然后猛地插進了自己的胸口,將心臟掏了出來,這顆心臟并不是血淋淋一片,而是散發著金色的佛光,像是跳動的舍利。
戒念將心臟拍在了自己的額頭上,破碎的心臟沾染身體,他始終內斂的氣息在這一刻終于是徹底壓制不住溢出到了體外。
遠處的西風眉頭微皺。
李子冀看著這一幕沉默著沒有開口,他忽然覺得這個僧人有些可憐,他也沒有動手直接將對方殺死,既然戒念能夠做到這種程度,他應該也必須給予尊重。
戒念的步履變得蹣跚,失去心臟之后是不可能活得成的,他現在就連走路都十分困難,但他體內的力量卻強大到了一種不可思議的程度,戒念的眼中滿是堅定,他需要在自己死亡之前將所有的力量宣泄出去。
他走到了李子冀的面前,做出了和先前一樣的動作,抬起右臂揮拳砸去。
他的手臂甚至已經變成了金色,像是被涂滿了一層金漆,又像是寺廟佛像的手臂堅不可摧。
他的速度并不快,搖晃身體隨時都可能跌倒,李子冀可以使用隱入塵煙很輕易避開,但他沒有。
他也做出了和先前一樣的選擇,揮起右手迎了上去,只是這一次不單單是以身化劍,三卷一凝聚著劍氣匯聚在右手之上。
“砰!”
又是一聲悶響。
李子冀手臂上的白玉琉璃顏色黯淡了不少,戒念的右臂已經被劍氣切碎。
同為三境修道者,彼此之間的實力差距哪怕付出性命也不是那么容易跨越的。
戒念跪在了地上失去生機。
李子冀抬眼看向了戒語,他明白,戒心和戒念只是開始,戒語才是最重要的那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