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塵沖天,近百位身披赤紅重甲的圣城守衛,將鶴羽觀團團圍住,
隊列中央,宋萬滄一掃前幾日在江塵面前的諂媚模樣,面容冷峻,神情兇悍,一雙虎目精光四射,
“星隕圣城之內,私啟戰端,毀壞屋宇,沖擊城防秩序!眼中可還有圣城律法!?”
宋萬滄的聲若滾雷,在廢墟上空回蕩,震得那些幸存的鶴羽觀弟子耳膜刺痛,氣血翻騰,幾乎站立不穩,
周鶴千臉色極度難看,這片區域說到底是處于星隕圣城最外圍,靈氣濃郁程度遠不如內城,平日連個巡城的守衛都沒有,所以剛才兩人交戰他也沒有刻意壓低氣息,
這會兒怎么會有圣城守衛出現,看打扮還不是一般的衛所,很可能來自城防司,
“這位大人!”
周鶴千壓下翻涌的氣血,強行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聲音帶著一絲驚惶,
“您誤會了!是這個來歷不明的小畜生,仗著魔兵兇威,強闖我鶴羽觀,毀我道觀,傷我弟子!小道只是被迫出手自衛,維護宗門尊嚴啊!
大人,此子手段兇殘,定是魔道邪派派來禍亂圣城的妖人!請這位大人明察,速速將其拿下,以正視聽!”
他抬手指向對面虛空持劍而立的江塵,語氣急促,試圖將禍水引開。
這段話說得著實漂亮,在周鶴千的概念中,這是自己的地盤,這個小子來歷不明,再加上那個魔氣翻騰的魔劍,怎么看都像是邪派妖人,現在不用自己出手,這些圣城守衛都能把這小子解決掉,也省卻了他一番功夫。
可誰曾想,宋萬滄直接無視了周鶴千滿含諂媚的眼神,身軀微微一側,竟是對著江塵的方向,抱拳躬身,姿態放得極低,聲音恭敬至極:
“江公子受驚了!小人來遲,還請公子恕罪!”
鶴羽觀眾人:
“啊!?”
“宋隊長不必多禮,來得正是時候。”
江塵神色平靜,
這一幕,讓所有目睹者,包括一直觀戰的云冰妍,瞳眸都瞬間瞪大,哪怕是觀星院最巔峰的時候,圣城守衛也從未把觀星院放在眼中,
可這位‘身居要職’,‘高高在上’的守衛隊長,竟對江塵如此恭敬!
“公子?恕罪!?”
周鶴千腦子里嗡嗡作響,一片空白,宋萬滄是誰他并不知曉,
可這身衣甲他卻再清楚不過,星隕圣城通關大廳的守衛隊長!權力極大,這位宋萬滄更是早已是天君后期強者,是實打實的實權人物!
別說他周鶴千,就是這片區域勢力最大的神鷹殿殿主見了也得客客氣氣,甚至帶著幾分巴結!這樣的人物,竟然對一個天靈境修士自稱小人,還如此恭敬?
一股極其不祥的預感,瞬間纏緊周鶴千的心臟,讓他渾身發冷,手腳冰涼。
宋萬滄轉過身,目光看向周鶴千時,眼中的恭敬瞬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萬載寒冰般的森然,還有俯視螻蟻般的漠視。
宋萬滄聲音極度冰冷,帶著不容置疑的質問,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在圣城之內,對持有太虛令的貴客出手?莫非不想活了!”
“太...太虛令!”這三個字一道雷霆,震得周鶴千兩眼猛地一黑,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幾乎讓他當場昏厥過去!
太虛令!
乃是中央星域姜家下發的令牌!數量極其稀少,能夠擁有的,哪個不是傲視諸天的巨擘,是身份、地位、背景的絕對象征!
他周鶴千一個小小的鶴羽觀主,天君四重,在這片區域或許還算個人物,但在手持太虛令的大人物面前,估計連一粒塵埃都算不上,
“不...不可能!您是不是弄錯了?他不是來自天墟境嗎?怎么可能有太虛令?”
周鶴千的聲音因為恐懼而劇烈顫抖,臉色慘白,額頭上豆大的冷汗涔涔而下,到了此刻,他先前所有狂傲、陰毒,還有那股不殺江塵誓不罷休的絕對殺意,此刻被碾得粉碎,
“弄錯?”
宋萬滄冷笑一聲,
“本將已經打探過了,江公子所持太虛令,乃紅衣界皇媚仙霏大人親賜!界皇大人神念烙印尚在其上,豈能有假!”
“紅...紅衣界皇!媚...媚仙霏!”
周鶴千雙腿一軟,再也支撐不住,撲通一聲癱軟在地,渾身篩糠般抖個不停,眼神中充滿了無盡的絕望和恐懼,
界皇!
諸天萬界,除卻中央星域那等不可知之地外,界皇級存在不過五百之數,
每一位都是統御浩瀚星域、執掌億萬生靈生死的至高主宰,是真正站在諸天修士頂端的巨擘,紅衣界皇媚仙霏,威名更是響徹億萬星域,
其殺性之強,別說是區區一個天君境小宗主,就是星隕圣城城主,都要對她禮讓三分,
他周鶴千,竟然得罪了與紅衣界皇關系匪淺的人?
這已經不是踢到鐵板,簡直是把天都捅了個窟窿!他仿佛已經看到了整個鶴羽觀連同他自己,在界皇一怒之下化為塵埃的絕望場景,
巨大恐懼徹底擊垮了周鶴千的心理防線,他手腳并用的爬到江塵面前不遠處,磕頭如搗蒜一般,
“江公子!小人有眼無珠!小人該死!小人該死啊!”
他鼻涕眼淚橫流,哪里還有半分超然出塵、視眾生為螻蟻的觀主風范,周圍鶴羽觀弟子們,看到自家觀主如此模樣,更是嚇得魂飛魄散,紛紛跟著跪倒一片,哀嚎求饒聲響徹廢墟。
江塵面無表情地看著周鶴千表演,眼神沒有絲毫波瀾,
他早知道太虛令的分量,更清楚宋萬滄這種在圣城摸爬滾打多年的人精,在調查清楚令牌來源后,會做出何種選擇,抱上一位界皇的大腿,哪怕只是沾點邊,對宋萬滄而言都是千載難逢的機遇。
看到江塵漠然的眼神,宋萬滄立刻會意,對著周鶴千厲喝道:
“住口,江公子何等人物,豈容你如此聒噪!”
宋萬滄轉向江塵,語氣恭敬:
“江公子,這妖道冒犯于您,罪該萬死!如何處置,請公子示下,小人與負責此區域治安的戌衛所楊統領乃是生死之交,定當秉公辦理,嚴懲不貸!”
他這話既是表明立場,也是暗示自己在本地官面上的能量,足以將鶴羽觀徹底按死。
江塵目光掃過周鶴千,又看了看那些噤若寒蟬的鶴羽觀弟子,最后落在了不遠處臉色蒼白卻難掩震撼的云冰妍身上,
“此人死罪可免。”
江塵開口,聲音平淡,卻讓周鶴千如蒙大赦,眼中爆發出強烈的求生光芒,
“不過...”
江塵話鋒一轉,周鶴千的心又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第一,立刻交出觀星院質押在此的所有祖產地契,還有那張兩萬天晶石的借據,當場銷毀。
第二,這些年鶴羽觀巧取豪奪,侵占觀星院的宅院、財產、資源,無論大小,必須如數、即刻返還!一分一毫都不能少!
這第三...”
江塵終于說到正題上,
“將那件木傀儡交出來,如果有任何一點損毀,你就跟著它一起下地獄吧!”
“是是是!小人立刻去辦...立刻去辦!”
周鶴千哪里還敢有半分猶豫和討價還價,界皇的恐怖背景下,能保住性命已是萬幸,他掙扎著爬起來,對著那些跪著的弟子嘶聲力竭地吼道:
“都聾了嗎?快!快把觀星院的借據都拿出來!還有庫房里所有標注著觀星院字樣的東西,全給我搬出來!快!快啊!”
鶴羽觀的弟子們也恍然過來,連滾帶爬地沖向還未完全倒塌的后殿庫房,場面一片混亂,不多時,幾枚地契玉簡,還有一張寫著兩萬天晶石數額的借據便被搜了出來,
至于那件不知由什么木材煉制的傀儡人偶,也被周鶴千親自送到江塵面前,
直到江塵看到這件傀儡人偶時,眼眸深處才微微閃爍,果然沒錯,這竟是以百萬年份的雷擊木煉制的傀儡,其中烙印的符文極其玄奧晦澀,很有可能是仙界某個大宗的鎮宗之寶,
如果能將其修復,這傀儡甚至能夠發揮出星主境的戰力!
這次星輝盛典,如果能有這具傀儡幫助,那可不是單純進入正賽那么簡單,很可能從諸天天驕中脫穎而出!
他不動聲色地收起傀儡,而后示意了一下云冰妍,云冰妍眼圈通紅,她強壓著激動,快步上前,仔仔細檢查了一遍地契和借據,確認無誤后,將那張借據當場撕碎,
宋萬滄冷眼旁觀,待云冰妍收好東西,才沉聲道:
“江公子放心,鶴羽觀侵占觀星院產業之事,小人會親自督辦,責令其三日之內,連本帶利,全部吐出來!若有半分差池,小人提頭來見!”
這話說得斬釘截鐵,既是給江塵交代,也是徹底斷了周鶴千想要繼續留在星隕圣城的念想。
“有勞宋隊長。”
江塵點點頭。
宋萬滄隨即大手一揮,對著身后的赤甲衛兵下令:
“將鶴羽觀一干涉事人等,全部押回戌衛所大獄!聽候發落!嚴加看管!”
“遵命!”
赤甲衛兵齊聲應諾,如狼似虎般立刻上前,不由分說地將周鶴千以及那些弟子統統鎖拿押走,
周鶴千連反抗的念頭都沒有,如同行尸走肉般被拖走,他失魂落魄地看著這片精心打造,此時卻一地狼藉的鶴羽觀,
他明白,鶴羽觀完了,他這輩子也完了,好在命算是保住了。
廢墟上,
只剩下江塵、云冰妍、何小山、陳圓兒以及宋萬滄和他的一部分親兵。
宋萬滄走到江塵面前,抱拳道:
“江公子,這邊的事基本辦完了,后續追繳產業之事,小人會盡快辦妥,給您和觀星院一個滿意的交代。”
江塵看著宋萬滄,此人雖不算什么好人,但行事果決,態度恭敬,分寸拿捏得極好,確實是個聰明人。
他手腕一動,一個儲物袋出現在手中:
“今日多謝宋隊長及時援手,一點心意,請宋隊長收下。”
宋萬滄神識一掃,心中微震,儲物袋內,赫然是整整十萬枚天晶石!這絕不是小數目!對于他這個守衛隊長而言,也是一筆不小的財富。
他臉上笑容更盛,并未虛偽推辭,爽快地接了過來:
“江公子太客氣了!能為您效勞,是小人的榮幸!日后公子在圣城但有差遣,只需知會一聲,宋萬滄萬死不辭!”
他知道,這既是酬謝,也是一種認可和維系關系的信號,收下后雙方心照不宣,關系反而更近一步。
江塵微微一笑,
“宋隊長言重了。”
“對了,江公子,小人可聽說,這次星輝盛典,媚仙霏大人也是作為四大主考之一,您可知道?”
宋萬滄忽然想到什么,連忙詢問道,
江塵微微沉吟,他和媚仙霏關系比較復雜,嚴格來說,在干尸古玩界,媚仙霏算是他的直屬上級,不過以她的性格,按理說不應該去做什么盛典主考,必然有其他原因,
他不動聲色地回應,
“知道,但大人也曾告誡過我,盛典還是要依靠自己的能力,她不會幫我太多。”
兩人都是點到即止,宋萬滄拱手回應:
“小人還需回戍衛所處理后續,先行告退!”
“宋隊長請便。”
喧囂散去,廢墟之上只剩下死人,何小山和陳圓兒看著江塵,眼中充滿了敬畏和崇拜,這一路上他們幾乎風馳電掣,就怕江塵出現意外,
沒想到江塵以天靈境戰天君境,竟然不落下風...這位江公子,簡直是深不可測!
云冰妍看向江塵,心中百感交集,這些年中,她苦苦支撐的觀星院,不光沒有任何起色,甚至幾乎被徹底趕出星隕圣城,
而這個男人僅僅到了一天,就將懸在觀星院上方的利刃徹底擺脫,
云冰妍眼眶通紅,聲音帶著一絲哽咽,
“道友大恩,云冰妍代表觀星院多謝道友...”
說著就要拜倒在地,卻被江塵穩穩扶住,
“這里不是說話的地方,先回觀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