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并沒有去阻攔他。
算計嗎？
我沒有，最多，我只是不言不語，順水推舟罷了。
對比阿貢喇嘛對我的算計，這一點點，簡直是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計。
就算我現在不來黑城寺，德奪和另一尊活佛，就找不到阿貢喇嘛了？這不可能的，他們既然轉世到了達縣附近，目標，就一定是阿貢喇嘛這個舊佛！
我只是讓這個進程加速。
不，在德奪和另一個活佛的觀點下，這件事情，應該只是順理成章的發生？
我一定會來，我來了。
僅此而已。
我并未加入戰局。
德奪是個老佛了，即便是轉世，他的經驗，他的道行，任何一點都要遠遠勝過阿貢喇嘛。
他們身體素質都在一條線上，羅家人并沒有什么特殊。
那德奪得其余能力，就一定壓阿貢喇嘛一頭。
甚至于，他們是二打一。
阿貢喇嘛開始還好，之后，便節節敗退。
他口中一直怒斥著什么。
我差不離聽清了，他是在質問這兩個活佛什么來頭，怎么就真成了道觀的刀，讓羅顯神驅使的一條狗。
這話，很難聽。
更能聽出來這段時間阿貢喇嘛的痛苦，轉世就死的無奈。
德奪和另一個活佛，又怎么會因為這一點點的言語，而動亂了情緒？
他們是愈戰愈勇，勢如破竹，阿貢喇嘛更是被壓的抬不起頭來。
我忽然間就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為什么阿貢喇嘛會選擇羅家進行奪舍轉世。
因為這個地方，靠近黑城寺，遠離任何人的視線，禿鷲在這里，不會被發現。
此外，他能夠通過滅了羅家，去報復一下我爸的行為？
整個羅家，能讓我爸為之動容的，只有他母親，我奶奶，羅嬪嫆，早已死在了辛波手中。
阿貢喇嘛來滅羅家，反而是另一種效果。
幫我爸出了手？
打斗，持續了整整半天。
不知道是因為德奪和另一個活佛太強，還是阿貢喇嘛因為最近的頻繁轉世，變得孱弱了。
他最終被制服，癱坐在地。
不過，阿貢喇嘛還是在笑。
他笑容獰惡，瘋癲。
“你們這些狗！道士的狗！算什么佛！？”
“五喇佛院籠罩著黑城寺的陰影，辛波的兒子，更掌控了你們這些病佛！殺我，又如何？我遲早還會回來，我一定會將你們鏟除的干干凈凈！再塑五喇佛院活佛威望！”
笑著，阿貢喇嘛直接就咬斷了舌頭。
只不過，隨著他吐出舌來。
身邊那兩個孩童，無一例外，分別口中開始誦經。
他們念出的經文，宛若唱腔，風聲很重，那經文就夾雜著風中，四散飄蕩！
阿貢喇嘛……沒有死！
他狀若瘋癲，低頭看著自己的雙手。
隨后，他神態狠厲，掰著自己的頭，狠狠一擰！
他的頭，斷了！
歪歪扭扭的耷拉了下來。
我心頭微凜。
德奪和另一個活佛，是在阻止阿貢喇嘛的魂魄離開！
只不過，他們攔得住阿貢喇嘛的人，能將他打倒，卻攔不住阿貢喇嘛求死之心！
死，對活佛來說，就是開始！
偏偏這時，阿貢喇嘛的口中，又發出了一聲慘叫。
頭都斷了，他居然還沒有死！
不，不是沒死，是他的魂魄，沒能離開尸身！
我才注意到，阿貢喇嘛的頭上，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一朵花，那朵花透著一絲金紅色，在陽光下分外灼目，分外嬌艷！
賒婆羅那樹林中的花！
更是八宅一脈，種在了近天之地那佛窟洞口前的花！
此物，就可以拘束活佛魂魄！
再接著發生的一幕，饒是我來看，依舊有些過于恐怖森然。
天上的禿鷲，一個個俯沖而下，開始啄食阿貢喇嘛！
撕拉的聲響，是皮開肉綻，嘎吱的聲響，是骨頭斷裂。
經聲還在持續，還未中斷。
那兩個孩童盤膝坐在稍遠處的位置，閉目頷首，沒有去看這血腥一幕。
阿貢喇嘛的慘叫，一直沒有結束。
哪怕是血肉都被啄食了干凈，只剩一身枯骨，他還是在慘叫。
這慘叫的，就是魂魄！
再然后，骨架被一只格外大的禿鷲抓住，飛至高空中。
接著，骨架落地，被摔得四分五裂。
我聽到了最后一聲慘叫，就像是阿貢喇嘛的活佛之魂，一樣四分五裂！
這些禿鷲吃掉了他碎裂的骨頭，就連骨渣都沒有剩下。
阿貢喇嘛死了。
死得徹徹底底。
再無轉世的可能！
不，不對？
他應該叫做，升華？
一輩子做天葬師，不知道送了多少人升華。
最終，他一樣走了相同的路，一個下場。
血腥味久久沒有散去。
那些禿鷲在地上徘徊一陣之后，便振翅高飛。
它們本身成群結隊，這一下子，全部都四散開來。
那兩個孩童終于起身。
只不過，他們并沒有再朝著我靠近，更沒有朝著黑城寺的方向走，而是朝著我來處的方向返回。
話歸正題，德奪和這活佛，和我的關系，好嗎？
其實從來就沒有好這個說法。
當初在德奪佛寺，我們一行人絞殺德奪。
此后德奪奪舍金輪，對付了白營骨，我們算是達成了合作。
他幫了大忙，同樣，我們助他打開了登天路，從此賒婆羅一脈，還可以繼續出現活佛，蕃地新佛不斷。
相對而言，各方施壓，讓德奪和那活佛，放棄了金輪和神霄的肉身。
這也算是另類的禮尚往來，兩者之間，兩清了。
他們殺了阿貢喇嘛，一樣解決了我的心頭大患。
這件事情，一樣了結清楚。
當他們走遠之后，我這才繼續邁步，朝著黑城寺的方向走去。
又是一次日落西山，當天色完全漆黑下來之后，我已經瞧見了黑城寺的輪廓！
斑斑點點的火光，就宛若星辰。
黑城寺和黑夜，完全融合成了一線。
過往數次來這里的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
這一次，我竟覺得，是歸心似箭？
等到了山腳下，果然，我爸知道我來了，那里已經等著十幾個黑羅剎了。
他們無一例外不是雙手合十，沖著我行了一禮。
“免了，拜什么拜，爺不吃那一套，趕緊的，不帶路見我家爺的小娘子去？”老龔一下子就冒了頭，張揚極了。
隨后，他身上鬼氣濃郁滌蕩，兇獄出現時，悄無聲息便出現一個身影。
那身影更是顫抖極了，微微捂著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