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聲無息間,手持丈二長槍的青衫男子已然消失不見。
顧判卻依舊沒有動作,仿佛是在安靜等待著什么。
忽然,一道淡淡光暈在黑暗中憑空出現,最后化作一位身著玄色長袍,鶴發童顏的老者。
從老者的臉上,還能依稀看出不久前那個青衫男子的些許痕跡。
“韶華易逝,容顏易老?”
顧判心中剛剛閃過這樣一個念頭,便聽到老者一擺手中雙槍,口中低喝一聲道,“誅神!”
在老者低語完畢后,雖然沒有像剛才那樣出現山呼海嘯般的壓迫力量,更沒有其他的種種槍影寒芒,但顧判卻清晰感覺到了某種純粹的精神力量正將自己籠罩,還在試圖入侵入他的真靈神魂。
下一刻,無數記憶回憶、思想念頭一股腦地噴涌出來,仿佛宇宙初生時的那場大爆炸,讓他的神魂都生出了些許四分五裂,然后被一點點碾碎的感覺。
不知道過了多久,也許是很長時間,也許只是短短的一瞬。
顧判猛地瞇起眼睛,死死盯住黑暗中緩緩舞動雙槍的老者,目光中充滿了驚訝疑惑的神色。
他并不是因為這種專門針對真靈神魂的攻擊而驚訝。
畢竟以他如今所站的高度層次,這樣的精神攻擊就算是再厲害幾倍,也不可能對自己造成實質性的威脅。
真正讓他驚訝的是,老者使出的“誅神”,竟然真的是“誅神。”
曾經初見于九幽洞天之內,由業羅棄徒重臨施展,后續他也得到傳承的“誅神”。
唯一不同的地方或許就在于,眼前的老者是以手中短槍為載體刺出誅神,而業羅一代代傳承下來的則是無須實體的誅神刺。
但兩者所可以達成的效果卻并無二致,大抵相同。
顧判從沉思中回過神來,黑暗虛空中的老者已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個年輕俊秀,細看卻又充滿了暮年之氣的白衣少年郎。
白衣少年低低嘆息,聲音滄桑而又沙啞。
“無量光、無量壽,彼岸之光,輪回無量。”
無量光芒瞬間充斥滿了整個虛空,剎那間黑暗不存,永夜不再,唯有無窮無盡的光芒,占據了眼前的全部視野。
“想鎮殺我!?”
“你還不夠資格!”
伴隨著顧判的一聲暴喝。
熾白烈焰猛然炸開。
其中又有一道森寒斧影破開無量光芒,將所有的一切斬為兩斷。
無量光芒無聲無息間消散,仿佛從未出現在這片空間。
顧判隱去雙刃大斧,握緊了從一側伸來的冰涼小手,沉默注視著從自己腳邊一直向前延伸的那道裂隙,目光自被斬成兩斷的塵青身體上移開,然后一路上揚,竟然已經可以看到一線天景象的夜空。
剛才的一切就像是一場夢境,虛幻中又夾雜著真實,讓人無法分辨到底是真,還是假。
紅衣幽幽嘆道,“以此方界域對于力量上限的包容程度,顧郎這一斧,裂開了大地,破開了高山,當真是厲害無比。”
“不過相比起這個,妾身倒是更想知道,夫君剛才到底發現了什么,才會做出如此激烈的反應。”
“白云生處,陌上之地……”
他深吸口氣,又緩緩呼出,“勞煩夫人去叫一下珞羽和幽泉,我有事情要詢問她們。”
“還有,夫人與我重逢之時,曾經說了一句,太陰元君因故無法降臨此間,我當時對此并未放在心上,只以為這是她想要讓我出手幫忙前,給我帶來的一點驚喜,現在我卻是想要知道,她到底遇到了什么情況,才會不惜代價將夫人送到我的身邊,而不是在我的幫助下,去正面面對讓她垂涎欲滴的太陰月神。”
紅衣道,“太陰元君并未說到底出現了什么情況,妾身只是聽得她的聲音隱隱有些疲憊,似乎還有少許的緊張情緒隱藏其中。”
顧判思索著慢慢道,“太陰元君身為月華之主,本就是走的虛空縱橫道路,后續入住宇宙神主大殿,更是將虛空穿梭、無間入有間發揮的淋漓盡致,可以說除了黃泉的往生之地外,幾乎就沒有比她更精通于跑路的大修行者……”
“所以說,如果真的能讓她感到棘手,甚至是生出緊張情緒的,除了曾經帶給她巨大壓迫與痛苦的那位之外,我也很難想出來,到底還有誰可以做到這一點。”
無盡虛空深處。
黑白光芒飛舞,環繞著一位雍容華美的宮裝女子,更加增添了幾分神秘高貴之意。
但此時此刻,宮裝女子的臉上卻顯得有些凝重。
尤其是在她將目光落在遠處那一輪黑色大日上面時,除了凝重之外,還增添了難以掩飾的驚訝和疑惑。
“就連一輪太陽都是黑色的,難道是混沌神魔中的黑暗之源顯現么……”
不同于普通的生靈,只能通過光線視野感知世界表象,擁有月之光輝與月之暗面的太陰元君本就能夠以多重方式感知世界表象,直指更深層次的本源規則之秘。
而在入主了宇宙神主大殿之后,她對于自身未曾經歷過的混沌之海也增加了許多了解,因此一眼便認出,眼前的黑色太陽,極有可能便是混沌神魔黑暗之源的力量顯現。
在神魔黑源現身之地,黑暗才是世界的主旋律,所有任何光芒則是黑暗中的異類,即便出現也會很快被吞噬干凈,沒有生存的空間。
“嗯!?不對,不是黑暗之源。”
“或者說,不只是黑暗之源。”
太陰元君凝聚精神,在更深層次的感知中,這輪高掛虛空,阻攔住了自己去路的黑色驕陽,其內部還有一個神秘未知的生靈處于沉眠中。
不知道何時便會蘇醒過來。
她仔細觀察著,感知著,莫名就將遠處的那輪黑色驕陽看做是一枚正在孵化的蛋,里面孕育的是一個自己似乎有些熟悉的生命,正在等待著破殼而出的時機。
時間一點點過去。
太陰元君還是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也沒有嘗試著發起攻擊。
因為對于能夠將她困縛一地,不讓她離開的力量,她必須保持足夠的警惕與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