壁蒼山,碧落峰。
終年被氤氳白霧所籠罩。
同時以碧落峰為核心,周圍一十八座大小山峰氣機相連,光華閃動,分明就是一座無時無刻不在運行的防御大陣。
這里便是壁蒼門的山門所在,也是顧判乘坐云舟進行的短途旅行終點。
而在碧落峰頂,坐落著一片古典雅致的建筑群落,乍一看上去并不像是一個修行宗門,反而更像是一座深山內的美麗莊園。。
莊園東南部分,靠近內院的地方,有一處占地面積不小錦繡花園,過了花園再穿過幾排錯落有致的幽靜小院,則是一個富麗堂皇的大廳,廳內正坐著三男一女四個修行者。
三個男子面色沉凝,此時坐在一起低聲聊著什么,那個女人看起來是個三十許的美婦人,也不怎么說話,就端著一杯茶在喝。
不大會兒功夫,她已經喝光了十壺茶水,連動都不帶動一下的,把來來回回添水的婢女忙得夠嗆。
“未蓮師妹你倒是好興致,如今大變在即,竟然還有心情端坐品茶。”坐在西側的中年修士瞥了美婦人一眼,聲音冷得像是一塊玄冰。
墨蓮頭也不抬,甩手便將瓷杯擲出,劃出道道殘影,呼嘯著朝中年男子飛去。
中年男子眼睛一瞇,單手呈攬月姿勢,劃出一個圓潤的弧線,將瓷杯穩穩抓在手中,里面的茶水是一點兒沒灑出來。
隨手將茶盞放在桌上,中年男子低頭注視著手指上的一抹濕痕,嘆了口氣緩緩道:“吾等身為壁蒼長老,突然接到那樣一封詭異至極的玉劍傳書,稀里糊涂就給本門換了個門主,實在是超出了我的想象。”
“焦绱,你有什么話,大可以直接說明,沒必要在我們幾個面前兜圈子。”未蓮又端起了一杯新茶,低頭咕咚咕咚喝了起來。
“好了,門主靈訊造不得假,那么就只剩下了兩種可能。”中間位置年齡最大的老者緩緩開口道:“一是門主貼身攜帶的壁蒼劍被人給偷了,而且偷劍之人還有能力破解劍上的禁制;這第二種可能……”
老者沒有說下去,但在座的幾人都心知肚明,后面未完的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未蓮接過話來到,“所以說,我的意思是大家稍安勿躁,最好不要在這個節點上鬧出太大的事情來,總歸是要給新門主留幾分面子。”
“給新門主面子?”
焦绱砰地將瓷杯頓在桌上,冷笑著道:“本來我倒是想一走了之,但壁蒼門又不是他老門主一個人的,竟然就不經我們的一致同意就將門主之位讓出,他以為這是在俗世凡間的菜市場買菜嗎?”
“再說了,壁蒼門門主說換就換,上面的摩云大宗對此又會是一個什么看法,如果惹得摩云修士不高興的話,我反而想看看那姓顧的到底是何方神圣,又有多大的本事能坐穩了壁蒼門的門主位置。”
最角落里一直沒說過話的陰郁男子把玩著一枚玉佩,聞言似笑非笑道:“焦長老,飯可以亂吃,話千萬不要亂說,玉劍傳書讓我們在這里等候新任門主的召見,你若是不收一收自己的暴脾氣,難道就不怕那位顧門主新來乍到,不顧忌所謂的長老顏面?”
焦绱一愣,卻還是有些兇戾的勁頭,“有什么可怕的,大不了老子不伺候,扭頭就走便是,他就算再厲害,還能追出壁蒼山的勢力范圍去找我的麻煩不成?”
未蓮又是一聲冷笑,“走?放著一派長老不做,去做一個無根無萍的散修嗎?而且吾等自百余年前便扎根于此,家眷后輩算起來也都不是個小數目,你一個人能走掉,難道還能帶上所有人走掉嗎?”
“再說了,就算是我們能逃出壁蒼門的勢力范圍,還能逃得出上面大宗的勢力范圍不成?”
“未蓮,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也很簡單,那就是留在這里等著,新門主若想穩定局面,吾等就是最好的幫手和下屬,而且從玉劍傳書的內容也可以看出,那位顧先生的態度也很柔和,并沒有要將吾等一并趕盡殺絕的意思,甚至老門主的魂燈都未熄滅,說明他就連老門主都放過了一馬,沒有取其性命。”
焦绱沉默片刻,咬牙道,“老門主的實力和吾等只在伯仲之間,甚至還比嚴長老低了一線,如果我們幾人無間聯手的話……”
說到此處,他突然間住口不談,看向了廳外。
數個呼吸之后,隨著吱呀一聲響動,雕花木門被輕輕推開了。
一個看上去沒甚特別的年輕男子緩緩走了進來。
再往后一步,還有一位萎靡不振的白須老者,手持一柄斷成了兩截的墨玉短劍,一呼一吸間面色蒼白如紙。
“范門主,這就是本門的幾位長老?”
顧判淡淡瞥了一眼廳中四人,徑直朝著中間位置的主座走去,“實力層次最多和你在一個水準,怪不得你們忙來忙去,卻只能占據壁蒼山這種荒涼偏僻之所。”
白須老者驀地一個寒顫,低著頭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焦绱目光從兩人身上劃過,面色瞬間變得凝重,收了大馬金刀的坐姿,慢慢站起身來。
“閣下莫非便是玉劍傳書讓我們來此等候的顧先生?”
“哦?”顧判腳步一停,偏過頭看著焦绱。“你叫什么名字?”
坐在主位的老者、墨蓮和陰沉男子都凝神屏息,靜靜觀望著焦绱和顧判的對話。
焦绱探手握住腰側的長劍,細細感受著劍柄上粗糙的紋路,深深吸了一口氣,又重重呼出,“吾姓焦,單名一個绱字。”
緊接著嘭地一聲悶響,整個大廳似乎都微微顫動了一下。
“焦绱拜見門主,愿為門主牽馬墜蹬,效犬馬之勞!”
在幾人驚訝至極的目光下,剛才還絕不屈服的焦長老竟然直接跪了。
就連廳內特制的青磚都被他跪碎了兩塊,渾然不見不久前義憤填膺的模樣。
未蓮呆呆看著五體投地的焦绱,聽著他慷慨激昂的聲音,一時間不由得如墜夢中,甚至忘記了從一直坐著的位置上站起身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