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記手刀下去未見寸功。
珞水面色沒有絲毫變化,只是閃電般抬起手來,再次以手做刀斜劈斬落。
面對著如此強大的攻勢,他微微皺眉,沉默地抬起雙臂,扔掉了短劍,兩手一左一右鉗向了珞水的雙肋。
兩人之間再次爆發出悶雷般的巨響。
兩道身影同時朝著后方跌落出去。
珞水飛退,他的一抓一鉗被她險之又險地后退避開。
但即便如此,她身上的白色衣裙也被破開兩個大洞,露出了里面光滑緊致的肌膚,和兩道長長的血紅色劃痕。
又是一蓬鮮血飛濺,珞水悶哼一聲,只感到兩道熾烈、混亂、又壓迫性極強的力量從被抓破的地方涌入,并且瘋狂瘋狂地破壞著她的身體。
她的眼前先是紅光一閃,而后又是一黑,下一刻,她發現自己已經不在臥虎崗的山上,陷入到了五色俱盲,五音俱喪,黑暗寂靜的世界之中。
兩只猩紅色的巨眼在黑暗中緩緩張開,高高在上的冰冷目光注視著她。
在巨大的精神壓迫下,珞水心神被奪,身體忍不住顫抖起來。
詭異的是,她竟然在如同鮮艷琥珀的眼睛中看到了一絲憐憫,就像是人類在看著不知死活的螻蟻一樣的憐憫神色。
他或許不是個人。
那么,他究竟是個什么東西?
難道還要比她缺月魔刀的本體更加詭異恐怖!?
珞水一聲清喝,成功地使自己從被壓迫的精神狀態中恢復了清明,手中悄然顯現出七柄僅有手指長的短刃,在虛空中閃爍著森寒冰冷的光芒。
下一刻,短刃突然消失不見,劃出七條不同的軌跡向著那兩只如血猩紅的巨大眼眸射去。
七枚短刃沒入黑暗不見,所有的一切瞬間陷入停滯狀態。
緊接著,猩紅巨眼崩碎消失,黑暗空間破碎不存,珞水發現自己又回到了一片狼藉的半山腰上。
她此時還在保持著后退的姿勢,對面的那個男人正在緩緩收回雙臂,眼中閃爍著的紅芒也漸漸黯淡了下去,反而投射出一種莫名奇怪的光芒,一直盯著她一動不動。
“你的名字,叫做珞水?”
他開口說話,表情顯得有些凝重,仿佛在忍受著什么劇烈的痛苦。
“吾便是珞水,所以說閣下不久前曾經見到過吾那位清余師侄了?”
“你不用擔心清余,我下手很有分寸,只是將他打暈了而已,現在這么長時間過去,他估計早已經醒了過來。”
指尖已經碰觸到了顯得有些冰冷的刀柄,珞水伸手一握,臉上緩緩泛起一絲冰冷的笑容,“吾只相信自己手中的刀,并不相信你口中所說的話。”
“你信與不信,都并不重要。”
他低低嘆了口氣,隨意在旁邊的一塊石頭上坐了下來。
“在見到你之后,我的意識便一次次地陷入混亂,這讓人非常痛苦,但也許更是一個契機,能讓我尋回真正自我的絕佳機會。”
“所以我剛才并沒有真正全力出手,不然的話,以你如今受傷未愈又被重重壓制的實力,也許早就已經死在了我的拳下。”
她一點點閉上眼睛,整個人猶如一柄藏于鞘中的神兵利器,將自己的鋒芒盡數收斂不見,就連說話的聲音都變得溫柔起來,不再像之前那般冰冷漠然,“是嗎,閣下說的話很有意思,吾也很好奇,很想試一試閣下全力出手到底是怎樣一種景象,究竟能不能將吾的本體打破擊碎,真正取走了吾的性命。”
“如此看來,只能是按照對付清余的法子,先將你打暈過去再好好審問炮制了啊。”
他輕輕呼出一口濁氣,向前一步踏出,整個人的氣勢在這一刻陡然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珞水指尖輕觸著腰側從無到有一點點顯露出來的缺月魔刀,面上笑容愈發溫柔寧靜,人和刀在這一刻仿佛完美融為了一體。
山林間的氣氛已然凝重到了極點。
原本呼嘯的山風莫名消失不見,就連一直洋洋灑灑飄落的雨絲,也自動避開了以兩人為中心的這一片區域。
他再次向前踏出一步。
大面積的山石開始無聲無息崩碎塌陷,蕩起的大蓬塵土遮掩下,一道身高超過十米的猙獰身軀若隱若現,墨色鱗甲和尖銳骨刺反射出森寒冰冷的光芒。
珞水的身體則變得越來越虛幻,唯有腰側的長刀愈發凝實,即將完全降臨此間。
雙方下一次的碰撞一觸即發。
但就在這個時候,兩人幾乎同時移開釘在對方身上的目光,又同時抬頭朝著天空看去。
珞水只是看了一眼,便陡然面色大變,口中吐出幾個字來,“三眼神侍!?”
然后幾乎沒有任何的猶豫和遲疑,她便開始以身御刀向后飛退。
缺月魔刀快若閃電,只是刀芒一閃便已經到了幾千米外,然后還在不停加速,轉瞬之間便消失在了茫茫山林深處。
他并沒有追趕上去。
一來是珞水的速度實在是太快,已經快到了連他都感到驚訝的地步。
二來則是因為天空中出現的變化,似乎并沒有針對珞水的意思,而是全部氣息都鎖定在了他的身上,越來越強的壓力作用下,也讓他不得不分出大部分的精力與之相抗衡,從而失去了第一時間將她攔截下來的機會。
高空中緩緩發散開來的一團金色,就像是一滴染料落入到了灰色畫布之上,迅速朝著四面八方鋪開。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忽然間從莫名其妙的失神中驚醒過來,看到了一道身影正在從金色光芒深處緩緩顯形,然后又從高處落下,來到了他的面前。
那人揭下了臉上光滑如鏡的金色面具,和他對視了一眼。
兩人的目光在這一刻糾纏在了一起。
那個人面色如雪,白得耀眼,更重要的是他,或者是她,生長著三只眼睛。
除了在正常眼睛的部位有一對金色眼眸外,最吸引他注意力的,則是在那人眉心正中張開的一只豎瞳。
里面什么都看不真切,只有一團濃墨一般的黑暗,仿佛能夠將一個人的靈魂整個吸入的黑暗。
即便他從自己的眼中燃起兩朵熾白火焰,也無法透過這團黑暗看清楚其后到底隱藏著什么樣的未知與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