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在黑暗,無處可逃。
顧判也無可奈何,只能任由自己被那道力量推送著,向無盡的黑暗中墜下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許時間在這里已經沒有了任何的意義。
他忽然看到前方出現了一團淡淡的亮光。
亮光迅速擴大,很快便占據了所有視野。
下一刻,他沒入到了那團火一樣的光芒之中。
被光芒包裹的感覺很溫暖,就像是浸泡在水溫適宜的溫泉里面,從頭到腳都充斥著放松與舒適。
尤其是和之前的無盡黑暗寒冷比起來。
這種感覺更顯得難能可貴。
但舒爽只持續了短短一瞬。
就完全變成了另外一種截然不同的恐怖境況。
痛……
難以忍受的劇痛……
有一種被時空亂流切割沖刷、千刀萬剮的感覺。
照耀在他身體上的光芒有如實質,一點點破開體表自動浮現出的鱗片,緊接著又開始在金黃色角質層上造成巨大的創口。
咔嚓……
咔嚓咔嚓……
瓷器碎裂的聲音連成一片。
身體的每一寸血肉骨骼都開始寸寸碎裂,無論是辰龍真體,還是金剛秘法,以及被強化過不知道多少次的強悍肉身,在這種沖刷磨礪之下竟然都毫無抵抗之力,只能是一點點被撕裂破碎。
按照這個速度下去,他最多只能支撐片刻,便會失去一切防護屏障,將自己保住性命的最后要害暴露在光芒之中。
到了那時,就是必死的結局。
顧判幾乎被逼到了絕境。
但終究還是因為他擁有著無比強悍的肉身,所以才能在這樣恐怖的破壞力作用下堅持了片刻時間。
也正是這一點時間,讓他得以在最為強烈的求存之心驅使下,近乎本能地做出了兩個動作。
一是將自身真靈神魂、血脈精華、以及所有力量再次收斂于一點。
二是在真體完全破碎的那一剎那,瞬間爆發出所有力量,將這一點從即將湮滅的肉身飛出,斬出了那柄雙刃大斧。
然后順著斧頭斬出的方向,只是向前閃現一躍。
就在此時,顧判眼前猛地一花。
久違了的色彩映入視線之中。
不再是看不到任何事物的黑暗。
也不是明亮耀眼卻又蘊含無窮殺機的光芒。
而是五顏六色的真實世界。
“這到底是……”
他心中剛剛閃過這樣一個想法,還未來得及有后續第二個念頭升起,所有感知便盡數再次陷入到一片黑暗之中,再也無法泛起一朵浪花。
明亮的光線透過門窗直直照射到臉上,他無意識地咕噥一句,翻了個身,調整了一下姿勢,讓自己睡的更加舒服一些。
下一刻,他隱隱約約聽到外面很遙遠的地方似乎有人在說話,聽起來是一個很好聽的女子聲音,他便突然從半夢半醒之間清醒過來,緩緩睜開了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一間古色古香的大臥房。
“我竟然沒有死……”
“這里又是什么地方,莫非是紅衣把我給救下來的?”
他伸手摩挲著明顯賣相極好的實木大床,隨后目光上移,第一眼便看到了床頭上奢華大氣的吊飾,再看看大床四周吊飾上鑲嵌著的各色珠寶,隨即便又閉上了眼睛,將注意力集中在了自己的身體上面。
“沒有在體內感覺到有任何超凡力量存在的痕跡,這么說,我如今已經是各種力量盡失,變成了一個廢人?”
他默默想著,此時已經可以活動手腳,艱難地從床上坐了起來,側身對著不遠處桌上的鏡子看了一眼。
然后頓時愣在那里,許久都沒有回過神來。
出現在鏡子里面的,是一具相當瘦弱的,最多也就是十五六歲的少年模樣。
而不是他原本的模樣,更不是化形之前的妖獸真體。
別說曾經掌握的各種修行法門,這具軀體之氣虛孱弱,怕是就連最低層次的身體鍛煉似乎都沒怎么搞過,怕是只比病秧子好了那么一點而已。
怎么會是這樣?
為什么會是這樣?
顧判深吸口氣,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
直到此時,洶涌澎湃而來的記憶碎片忽然將他淹沒,也讓他在劇烈頭痛的同時,回憶起來了與業羅初圣一戰后所發生的一切。
在那片墨色虛空化為時空亂流的最后時刻,他將真靈神魂與力量血脈精華收斂于一點,在妖獸真體破碎的瞬間閃現一躍,然后便失去了所有的意識。
至于后面為什么會在這個陌生小朋友的體內蘇醒過來,就成為了一個難以搞清的謎題。
但是可以確定的一點便是,這不是真靈奪舍。
因為他曾經從頭到尾參與過不止一個修行者的真靈奪舍,和他現在所面臨的情況截然不同。
真靈奪舍,是以自身真靈神魂占據其他生靈軀殼,重新建立生命聯系的過程。
而現在就算是掌控了這具孱弱的身軀,所有的感知都依賴于這具身體而來,但他還是他,并非其它。
嚴格意義上說,他的本我,還是那收斂于一點的真靈神魂、力量血脈精華。
這具身體只能算是他收斂于一點之本我的軀殼,感知的延伸,存活的他我……
和真靈奪舍有著本質的區別。
那么……
這豈不是就意味著,他現在就可以從這具虛弱的肉身內脫離而出,以自身的回復能力休養生長,多打一些野怪,迅速積累生命值,或許用不了太多歲月便能恢復如初,甚至在最后與初圣黃泉一戰感悟的基礎上,超越當初的自己,達到更高的實力層次。
所以說,還縮在這具弱雞體內做什么,連天地靈元都無法感知吸收,早一點出來就能早一點踏上重回巔峰的道路,也免得在不久的將來再次遇到黃泉之主、業羅初圣的時候,連還手之力都不存在。
想到雙值加成,顧判意念一動,便要召出雙刃大斧。
只有當和自己的斧頭相互依靠的時候,他才能夠真正平靜下來,才能獲得真正的安寧。
雙刃戰斧微微一顫。
但就在即將破空而出的那一刻,顧判猛地停了下來。
與此同時,他也緊急叫停了自己即將脫殼而出的全部動作,瞬間收斂本體的所有氣息。
數個呼吸后,他艱難轉過頭來,目光陰沉注視著窗外忽然陰沉下來的天空,側耳傾聽著遠處滾過的隆隆雷聲,沉默許久后才緩緩呼出一口滿是血腥味道的濁氣。
“整個天地界域的惡意與壓迫,對于我現在極度虛弱的本體來說,還真的是生死之間的大恐怖感覺。”
雷聲漸漸消隱不見,毫無征兆聚起的烏云卻并未隨之散去,而是嘩嘩下起了一場大雨。
一場秋雨一場涼,屋外已然泛黃的樹葉紛紛落下,蕭瑟的秋風夾雜著雨水灌進屋內,溫暖舒適的房間頓時變得寒冷潮濕,
顧判打了個噴嚏,剎那間一陣頭暈目眩,感覺到了難以忍受的雙重虛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