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判與紅衣說話間,越走越深,已然是從門內墻邊來到了完全被紅色占據了全部視線的血霧深處。
紅衣緩緩舒展了一下身體,“再向前就到了血泉泉眼所在的位置,若是沒有妾身的特別關照,一般生靈只要接近這片區域,便會被直接吸干血肉真靈而亡,所有一切盡皆化作血泉的養分。”
“不過它一直都被妾身圈養在了古宅之內,卻是沒有機會去吞噬生靈,除了十幾年前顧郎下令覆滅四家六宗的時候,有一大批實力相當不錯的修行者,趁著你我都不在的情況下闖入到了古宅深處,結果還未等大戰真正爆發,他們便因為誤入此處而全軍覆沒,沒有一人逃出生天。”
“也就是從那時起,妾身才命張廚子建了這座紅墻,將血泉和古宅其他地方進行了隔絕,就是怕除了伴生之靈和天人近衛外的其他生靈誤入此地,變成了血泉的食物。”
顧判眼中再次燃起幽幽白炎,穿透濃郁到有如實質的血霧,看到了遠處那座正在涌動著的紅色泉眼。
奇怪的是,他竟然一點兒都沒有聽到有任何嘩嘩的水聲。
“我記得以前它還并不是這樣。”
“顧郎說的不錯,妾身也曾經尋找過血泉發生變化的原因,后來認為最有可能的便是那場造化之水降下大雨的緣故。”
“造化之水……”他思索著緩緩說道,“造化之水落入到了泉眼之中,然后便誘發了血泉后續的變化?”
“并不是造化之雨落入血泉,據白漓所言,當造化之雨落下之后不久,血泉忽然便騰空而起,化作一道護城河環繞在古宅周圍,將方圓百里的大雨全部吞噬吸收過來,融入到它和古宅之內,自此之后,血泉就變得不一樣了。”
顧判沉默不語,一步步繼續向前,迅速靠近了那口無聲無息,卻又在向外冒著鮮紅液體的泉眼。
說是泉眼,其實看上去更像是一汪深潭,就算是以他現在是身形,站在泉眼近前也顯得有些渺小,就如同是一個普通人站在超大型室內游泳池邊緣,正準備下水暢游一番。
“夫人有事情的話可以自己去忙。”
顧判此時已經能夠感覺到周圍的血霧正在變得不太平靜,仿佛蘊藏著恐怖的殺機。
“不需要對我進行特別關照。”他又補充了一句,“我很想看一看,這東西現在變成了什么樣子。”
“既然如此,那妾身就先離開了。”
她微笑一下,已經悄無聲息消失在了顧判的肩上。
只留下一句話在他的耳邊響起。
“妾身會將關于七殺劍陣的內容整理成冊,待到夫君出來后便可以直接翻閱,也能夠節省很多時間。”
“老爺在外面奔波許久,肯定沒有吃過一頓像樣的飯食,妾身已經命張廚子準備了席面,等下就給夫君送到此處。”
佳人余音裊裊,顧判深吸一口腥甜的血霧,又向前踏出一步。
他直接落在了那座泉眼的邊緣。
低頭朝著默不作聲的鮮紅血流望去。
血泉沒有任何反應。
不僅沒有像紅衣所說的那般吞噬吸收他的鮮血和力量,甚至停止了一直向外無聲無息地冒血水的動作,安靜地就像是一個鏡面。
“這是怎么回事,說好的吞噬精血、消化真靈呢?”
顧判緩緩在泉眼邊緣坐了下來,將雙腿浸泡進入水中,有意無意地在里面劃動著。
然后若有所思地抬手摩挲著下巴,尖銳指爪和堅固鱗片擦出一溜鮮艷的火花,照亮了他的面龐。
血泉還是毫無反應。
“難道是看到我這幅模樣,結果被嚇暈了?”
“不應該啊,剛才出去的天人近衛可比我長得還要恐怖丑陋,它怎么就毫無反應?”
他有一搭沒一搭地想著,忽然感覺到泉眼內出現了新的變化。
血色表面依舊平靜無波,但在平靜的水面下方,他沒入進去的雙腿卻感覺到了不一樣的待遇。
就像是在做相當高級的絲帕,無數道水流猶如溫柔體貼的小手,在恰到好處地按摩撫慰著他的身體,讓人油然生出無比慵懶舒爽的感覺。
嘩啦啦!
顧判的整個身體滑入了泉眼之中。
只剩下了一顆腦袋還留在外面,枕在泉邊冰冷堅硬的石臺上面。
然后不由自主發出了一聲近似于呻/吟的悠悠嘆息。
這種感覺……
實在是太舒服了。
從一開始的腿部按摩直接升級到了全身按摩,就連他的尾巴都沒有放過,算得上是加量不加價,服務又到位的唯愛屁超值體驗。
除了全方位無死角的按摩之外,更讓人貪戀的卻是那種無敵的肌膚補水滋養體驗。
他的身體就像是在沙漠中干渴了不知道多久的旅人,正在拼命吸收這些濕潤滋補的水分,一點兒都沒有停下來的跡象。
在這種舒適的環境下,人很容易就會犯困。
就算是修行到了顧判如今的程度,就算是他已經不再算是個純粹的人,有時候也擺脫不了日久經年所形成的一些習慣。
如果真的要擺脫的話,其實還是能夠擺脫的。
但在顧判看來,能夠在某個偶然的時刻感覺到自己還是普通人的習慣,沒有必要去脫離改變,反而要小心謹慎將之保留下來,不要讓它們溜走得太快,甚至來不及捉住消失前的尾巴。
在血泉熨帖的按摩下,他真的放空了思緒,陷入到了將睡未睡的朦朧之中。
悄無聲息間,水下的絲帕也變得柔和輕緩起來,就像是經驗豐富的金牌按摩師,正在根據客人的狀態適時調整了自己的手法和力道,好讓貴賓能夠更加舒適地入眠。
“確實有點兒意思,不過,現在懶得去思考為什么會有意思……”
迷迷糊糊間,顧判心中閃過了這樣一個念頭,然后便緩緩閉上了眼睛,真的熟睡了過去。
不多時,他輕輕翻了個身,又伸了個懶腰,便將原本露出在水面外的腦袋也滑進泉眼之內,整個人沒有露出一丁半點兒身體在外。
泉眼依舊平靜,猶如鏡面,不見一絲一毫的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