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
咔嚓咔嚓……
一連串的破碎聲音在身后不斷響起,也刺激著她不惜代價拼命加快了逃離的速度。
十數個呼吸后。
已然奔逃出數十里的七尾妖狐忽然毫無征兆猛地停下。
她此時還依舊保持著飛遁的姿勢,卻仿佛是陷入琥珀之中的飛蟲,安靜而固定。
連轉動一下眼珠都是不能。
一道斬斷虛空的寒光在她的身后遽然亮起。
伴隨著直入真靈神魂的慘叫聲同時響起。
聽上去就像是掌管死亡的神明被剝奪了生命,在隕滅前發出的凄厲哀嚎。
就在同一時間,她終于恢復了自主行動的權力。
下意識地便轉頭回望過去。
這才發現,那雙仿佛死神降世的恐怖眼睛不見了!
被那道劃破天地、斬裂虛空的寒光一分為二,連同那些洶涌澎湃的灰敗水流一起,消散在了天地之間。
“這……這到底是……”
她想要拼命逃離,卻連一步都邁不出去。
眼睛死死盯住前方,身體不由自主顫抖起來。
咯咯……
而且從喉嚨深處發出氣流不停截斷的聲音,似乎是想開口說些什么,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下一刻。
一道身影悄無聲息出現在瑟瑟發抖的七尾妖狐面前。
那人披著厚重猙獰的玄色鎧甲,手中倒提一柄被濃郁死氣環繞的雙刃大斧,安靜沉默擋住了她的去路。
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剛剛從尸山血海中爬出的恐懼魔王。
從見到來人的第一眼開始,七尾妖狐心中就已經被絕望所充斥。
七條尾巴甚至不敢再在身后飄揚,而是緊緊夾起,一動不動。
更是有淅淅瀝瀝的水聲響起,浸濕了那件已經破碎的銀絲長袍,旋即又有許許多多的水珠兒掉落下去。
但是,七尾妖狐已經無暇顧及這些。
只是呆呆看著面前的重甲男子,失去了血色的雙唇囁嚅著,似乎是在說著些什么,卻又一個字都沒能說得出來。
她對眼前的披甲男子并不陌生。
不是因為他們之前有過接觸。
而是因為那人實在是名頭太大,實力太強,即便是在衍生靈智的妖魔群體中也廣為傳播。
它們不需要死記硬背他的身材樣貌。
只通過那柄標志性的雙刃大斧就能知道。
他就是落櫻神斧、大魏國師。
同樣是有著天下第一高手,威壓整個修行界一世之稱的黑山老妖。
在人族與非人修行者之中,單單是大魏國師黑山君這一稱號本身,就代表著本身實力與作用達到一個難以企及的高峰。
七尾妖狐的眼神充滿呆滯,以及茫然無措。
雖然她清楚知道,面前的男人完全不是她能夠對抗的存在。
這也是十數年輕整個修行界所產生的共識。
想要對抗大魏國師,唯有出動至少同樣層次的大能人物。
但紅衣娘娘乃是大魏國師的道侶。
南荒圣尊亦是大魏國師的不記名弟子。
除此之外,不知生死的千羽湖主乃是他的手下敗將……
所以在此方天地之內,大魏國師、黑山老妖已經成為了蓋壓所有修行者的獨一檔存在。
這幾乎已經成為了近些年來來顛補不破的一個真理。
是以即便是在八年前星河倒掛、圣龍翱翔等天地異象發生后,雖然有諸多傳言稱大魏國師和外域入侵的諸多神魔交戰于蒼穹之上,已然在封鎮神魔后力竭而亡,但絕大多數修行者還是不敢有太多逾越之舉,至少在明面上全部表現出了遵從大魏朝廷統治、安分守己的姿態。
他們實在是怕了。
怕自己就像是當初的四大世家和六大宗門那樣,誤判了關于大魏國師的情報,然后被一夜橫掃,滅了個干干凈凈。
唰……
忽然間,包裹住七尾妖狐的力量消失不見。
她猝不及防下直接跌落地面,晃了幾晃才穩住身形。
然后毫不猶豫便雙腿一軟跪伏下去。
“奴婢青丘胡楽,見過國師陛下。”
顧判腳踏虛空,緩緩走到近前,目光深邃悠遠,注視著因為恐懼而幾近呆滯的七尾妖狐。
“現在,是什么時間了?”
七尾妖狐猛地回過神,臉上全是疑惑的表情。
現在?
什么時間?
她深吸口氣,小心翼翼答道,“回國師陛下,現在大概是午后未時。”
“我問的是,現在是哪一年了,大魏正元哪一年。”
七尾妖狐胡楽再次呆住。
她很想給出一個準確的回答,但令她感到無比揪心的是,這個問題,她不知道答案。
“不知道還是不想回答,那好,第二個問題。”
顧判看上去絲毫沒有動怒的表現,而是語氣平靜繼續說道,“這里,是什么地方?”
“回稟國師陛下,這里,這里是白漓峽谷。”
“竟然是白漓峽谷嗎……兜兜轉轉這么長時間,黑暗虛空深處不知歲月的拼死搏殺,相互磨滅,還以為會被三千弱水帶著沖刷到不知道什么地方,結果最終竟然相當奇怪地來到了白漓的老家嗎?”
他似是有些驚訝于這個回答,轉身朝著身后的那道巨大裂隙看去。
舉手投足間便引動大量死氣,令天地都為之色變。
遠遠看去,猶如在那道橫貫大地的白漓峽谷上空出現了一條不見首尾的灰敗長河,所到之處生機滅絕,萬籟俱寂。
一陣難言的沉默之后,他有些低沉的聲音再次響起。
“你,見過輪回劍主嗎?”
七尾妖狐下意識搖了搖頭。
輪回劍主這個名字,別說是見,她連聽都沒有聽說過。
“所以,沒有必要在你的身上浪費時間。”
他微微點頭,倏然一指點出。
“紅衣娘娘……”七尾妖狐驀然感覺到極度危險降臨,在最后一刻,強烈到了極點的求生欲望與恐懼情緒驅使著她沖破精神威壓,喊出紅衣娘娘四個字來。
那根象征著寂滅與死亡的手指剎那間由極動轉為極靜。
懸停在距離七尾妖狐眉心數尺外的虛空。
但即便如此。
七尾妖狐額頭上還是驟然多出一道恐怖的貫通血洞,清晰可見里面涌動的腦漿。
好在,她的性命卻是被留了下來。
身為七尾的青丘大妖,只要不是直接被鎮殺至死,這樣的傷勢,若是能夠花費足夠的時間與代價,終究可以恢復完好。
最重要的是,只要不死,未來就還有無限可能。
“紅衣她,現在怎么樣了?”
沉默了片刻后,顧判緩緩開口問道。
他的語氣依舊沒有任何起伏,從頭到尾都充滿了平淡與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