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再次呼出一口濁氣之后,顧判目光炯炯看著五行五色,又看著生于五色中央的黑白光芒,最后死死盯住了正在迅速變化的混沌灰霧。
然后一字一字慢慢說道,“五行分陰陽,陰陽化生,混沌自現……”
“湖主所演示出來的這一番變化,當真是讓我驚訝莫名,不知道該說些什么才好。”
而就在下一刻,羽千玄充滿了疲憊與虛弱的聲音再次緩緩響起,也將他本就起了道道波瀾的心緒驟然掀起了一道滔天大浪。
“黑山君說的有些太早了,因為吾現在所演化的東西并不是真正的終點,只可惜吾參悟不足,修為不到難以將下一步的變化完全展現出來……”
“吾縱然是竭盡所能,也只能是讓黑山君觀一端倪而已。”
“不過以黑山君的眼力和所修之功法,或許真的能窺破層層迷霧,看到一些真正有用的東西。”
重重遮障之下,變化剛剛到來,便已經宣告結束。
似有一縷鋒芒乍現乍隱。
悄無聲息間,混沌灰霧消失不見。
兩道月之光輝同樣消失不見。
下一刻,五行五色的白青黑赤黃隱于水霧深處。
就連群星般閃耀的點點光芒都消失得無影無蹤。
短短兩三個呼吸之后,整個圓幕內,除了籠罩一切的水霧以外,再無其他任何力量氣息的存在。
此時此刻,顧判卻仿佛變成了一尊不會說話的雕像,許久都沒有動上一下。
“太陰元君,在以真靈化身來見湖主的時候,所說的那一段話,現在看來確實需要再三品讀。”
當他終于打破死一般的寂靜和沉默時,開口所說的竟然是這樣一句話。
明明不久前剛剛對太陰元君和千羽湖主的交談表示出了毫無興趣,結果現在卻不得不將自己的話吃了回去,而且吃得心甘情愿,干脆不要了面皮。
然后不等羽千玄作答,他便又自顧自地接著說道,“不管是太陰元君,亦或是月華之主,還是蜂后陛下,甚至是九幽之主,輪回劍仙,都只不過是一個用來稱呼的名字而已……”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那些都只不過是用來稱呼的一個名字而已,怎么叫,叫什么,其實都并不重要,似乎確實沒有必要太過認真、在意執著。”
“但是,如果我的推測是正確的話……”
他深吸口氣,又緩緩呼出,“那么真正需要在意的是,無論是哪個名字,在其背后到底代表著哪一位生靈。”
“感謝湖主今天給我演化出來的這些隱秘,也讓我知道,別人不是二逼,原來小丑竟然是我自己。”
“黑山君,最后看出來了什么?”
氤氳水霧依舊存在,那道隔絕了天地的圓幕也沒有隱去,唯一的變化則是羽千玄穿透水汽來到了黃金寶座附近,站在了顧判近前。
“這里面有點兒亂,我需要好好想一想,捋一捋。”
顧判不知道第幾次捏住了眉心,緩解著自己腦袋有些發脹的感覺。
“主要是湖主最后顯露出來的那一步變化,實在是有些讓我驚訝,也不知道到底是我感覺錯了,還是事實就是如此的詭異,完全超出了我的預料,甚至是想象。”
羽千玄的面色有些蒼白,已經到了幾近透明的程度。
“如此說來,黑山君確實感覺到了吾竭盡所能去觸碰下一層變化后,所展示出來的東西……”
“那一縷簡直要撕裂一切,切割一切,斬斷一切的鋒銳之意。”
說到此處,她露出一絲莫名的笑容道,“黑山君知不知道,吾在經過深思熟慮之后,為什么一直在尋找你的蹤跡,最終也是和你說起了這件事?”
顧判低低嘆了口氣道,“莫非因為在此方天地之間,也只有我修成了那道直指天地本源的恐怖劍意?”
“既然湖主想到了這一層,難道就不怕那位其實真的沒死,而且我還是她的再傳弟子,直接將你從天地之間就此抹去,不再留下一點兒痕跡?”
“黑山君說對了一半。”
羽千玄道,“當初黑山君與北地狼族一戰,吾曾隱于暗處旁觀了整個過程,所以看到了黑山君將輪回劍一斧兩斷,也看到了黑山君將金狼神斬入塵埃,并且深受輪回劍意侵蝕,差點兒變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真真切切在鬼門關邊緣走了一圈。”
“所以從這一點上推測,吾認為你與業羅初圣是敵非友……如果吾的猜測是錯誤的,那么也只能投子認輸,不需要有多余的廢話。”
“還有便是當初重臨還在時,曾經不止一次和吾提到過,他忘記了一些很關鍵的事情,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萬載時光已降,縱然耗盡心力也只是隱隱記得一道劍痕……也正是因為他再三說起劍痕兩字,讓吾心有所感,才生出了尋找黑山君的心思。”
“可惜這一找尋便是數年時間過去,直到今時今日,吾才算是感覺到了黑山君劃破夜空的那道火焰,及時趕來見了一面。”
顧判眼神復雜,和羽千玄看過來的平淡眼神一觸即分,語氣同樣復雜道,“湖主倒是有恒心,也豁得上,難道就不怕自己賭錯了,然后平白賠上自己的一條性命嗎?”
“暫且不說我和業羅初圣到底是什么關系,就憑當初千羽湖一役,我和湖主之間積累的諸多恩怨,湖主就這樣直接前來見我,是真的在賭命啊。”
他輕輕摩挲著雙刃戰斧的斧柄,發出金鐵交鳴般的咔咔聲音,“畢竟,我早已經不是當初的我,湖主也已經不再是被重臨前輩護在身后的那個她……”
“剛才吾說過,黑山君猜對了一半,至于沒有猜到的另外一半。”
羽千玄一點點收斂笑容,再次低低嘆了口氣道,“因為在事有不諧之后,吾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所以說這次見過黑山君后,若是吾真的猜錯了,那也沒有關系,就在最后那一刻到來之前,吾可以與黑山君一決生死,不管最終結果如何,也算是了卻了吾的一樁心事。”
“如果吾猜對了,那么吾將這一切告知黑山君之后,就要重回千羽湖之中,等待著最后那一刻的到來,也好讓吾看一看,生死之間,到底有何恐怖之處,更是能讓吾知曉,他到底有沒有在另外一處地方等著吾的到來……”
不知道在什么時候。
水霧散去,圓幕消隱。
余音裊裊,不絕如縷。
只是已經不見了羽千玄的身影。
唯獨剩下顧判一人還留在那片夜空之下,沉默無聲保持著一個姿勢端坐在那里,直到晨光降臨,黑暗散去都沒有動上一下。
不久前才在南荒大山處吃到了“葫蘆娃”和“七龍珠”的瓜,結果還沒有真正咽下肚子消化完畢,便又在這里被千羽湖主攔住去路,向他嘴里灌進去好大一塊更加令人驚訝莫名的新瓜。
瓜太大,吃得又太急。
似乎有些頂到了。
撐得實在難受。
想吐卻又吐不出來。
他只能是先收斂一切思緒和雜念,從頭到尾又把剛剛發生的事情順了一遍,依然有些懷疑自己的眼睛看到的東西。
甚至連帶著開始懷疑自己的智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