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需要張廚子回答,顧判便已經知道了剩下的兔肉到底在什么地方。
因為實在是太香了。
還沒靠近紅衣現在所居住的院落,他便聞到一股極其濃郁的香味撲面而來,全身每一個細胞頓時沸騰起來,幾乎都在歡呼吶喊,迫不及待想要加入到對美味食物的饕餮盛宴中。
吱呀……
他推開院門,第一眼就看到了支在空地上的一口大鼎。
鼎內咕嘟咕嘟正在翻滾煮著已經入味兒的肉塊,濃郁的香味就是從那里傳來。
“這是妾身特意為顧郎準備的養生補元湯,嘗一下,看味道如何。”
紅衣站在比房子還高出不少的大鼎前忙碌著,不時將旁邊擺放整齊的一堆堆靈草靈藥按順序放置進去。
顧判深吸口氣,讓誘人至極的味道在體內流轉,剎那間,他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強度竟然在緩緩增加,就連神魂似乎都比剛才凝實靈動了少許。
這還只是吸了幾口味道,如果將整個鼎內的東西吃完,到底會產生怎樣的效果,真的是一件讓人異常期待的事情。
他來到紅衣身旁,卻并沒有真的去直接過去嘗上一口,而是站在那里靜靜看著她忙碌,心情也漸漸恢復了平和與安寧。
“以前顧郎曾經給妾身講過嫦娥奔月,玉兔搗藥的神話故事,沒想到真的就讓顧郎遇到了一只靈兔。”
紅衣微微側頭,將最后幾根靈藥丟進去,似有所指地道:“而且還是一只實力層次強悍到令吾都有些心驚的靈兔,只是不知道它到底生出了什么心魔,非要跨越萬水千山,穿越那道虛空屏障來見顧郎一面,甚至不惜為此身受重傷,又被一斧頭斬掉了腦袋。”
“我也覺得很奇怪,不過回過頭來細細思索,它絕對不是專程跑來見我一面,而是另有其他目的,結果卻適逢其會,遇到了在魚塘邊無所事事,等著釣魚炸魚的本人,才會兔落九幽被人欺,反誤了卿卿性命。”
顧判注視著鼎內翻滾的湯汁,忽然笑了起來,直接攝起一塊拳頭大小的滾沸肉塊放入口中慢慢咀嚼。
“如果不是它不惜代價非要穿越那道屏障,恐怕就算是我和夫人聯手,都不一定能戰而勝之,更遑論只一個照面就將它斬殺……而且不說當時,就算是現在它已經變成了鼎中燉肉,我依然看不透它之前到底達到了怎樣的高度,全力出手時又會是一副怎樣恐怖的景象。”
他一邊說著,一邊細細品味著能讓味覺爆炸的肉塊,最后咕咚一下咽入腹中。
一道熱浪陡然在體內升騰,猩紅火焰暴漲,將已經昏暗下來的天空映照得猶如白晝。
巨量能量沿著特定通道輸送進入身體的各個部分,直接作用于身體百骸,隨即引發一系列的反應。
“唔……”
顧判喉嚨深處無法抑制地發出一聲沉悶咆哮,身體不由自主膨脹變大,絲絲縷縷鮮紅火苗皸裂出現的縫隙間迸射噴發。
紅衣后退幾步,聚精會神觀察著顧判此刻的變化,眸子里一抹訝然神色若隱若現。
“這種變化,越來越趨向于以強悍肉身著稱的某些強悍妖獸,但顧郎從血脈根源上看偏偏是純正的人類,而且還多出了妖魔沒有的某些優點,真是奇怪。”
“月華之光自然浮現……并且在剎那間就已經濃郁到了有如實質的程度。”
“還在變化,周圍的溫度與壓力已經越來越高,已經到了連我都有些不適應的程度。”
“真是令人驚訝,在這樣的天地規則下,他到底是怎樣走出了這樣一條進化道路。”
紅衣的身影在熊熊烈焰照耀下顯得愈發嬌艷,只是隨著變化的持續,她面色也一點點變得沉凝起來。
“唯有純粹,才能強大,這是妾身一以貫之的想法……顧郎此時身兼兩種天地之力,還是要小心應對,盡快尋找到一條真正適合自己的道路,以免因為沖突而損害到自身的根基。”
“紅衣所言極是,不過從我將這只兔子斬殺的那一刻起,就已經走上了這條無法回頭的道路,沒有了任何后悔轉圜的余地。”
顧判表情沉凝,默然許久,又從鼎內撈出一塊冒著蒸騰熱氣的肉塊。
“你不吃一點?”他幾口將肉塊吞掉,有些疑惑地轉頭問道。
“妾身乃是精玄之氣凝聚之生靈,這些血食雖好,對吾的作用卻是不大。”紅衣露出一絲微笑,緩緩搖了搖頭道,“所以還是讓顧郎一人享用更好。”
她說到此處忽然閉口,與顧判同時抬頭看向天空。
就如同之前每一個夜幕降臨一樣,那片橫亙于蒼穹之上的虛空屏障緩緩變化成了一輪皎潔圓月。
但就在今夜,這一輪圓月卻與之前有著很大的不同。
顧判和紅衣同時瞇起眼睛,隱隱從圓月正中看到了一株緩緩搖曳的樹影,而在樹影之后,還有一座恢弘大氣的宮殿,散發著淡淡的圣潔光輝。
可是這仍然不是引起他們關注的重點。
真正吸引了他們全部注意力的,并不是樹影,也不是宮殿,而是那突兀出現在銀色圓月中央的一個小小灰點。
就像是白紙上面不小心沾染的一滴墨汁,雖然很不起眼,卻完全破壞掉了這種純白無暇的圣潔氣象,將之蒙上了一層不祥的氣息。
“果然如顧郎所擔憂的那樣……侵蝕,終于開始加速了。”紅衣眼中波光閃動,幽幽嘆息,“只是不知道作為九幽之下螻蟻的吾等,將來到底會面臨著怎樣的結局。”
咕咚!咕咚!
呃……
她倏然回頭,只看到顧判已經將頭探入到了那尊大鼎之中,大口吞咽著咕嘟嘟冒著熱氣的滾沸肉湯。
他沒有任何停頓,身體一點點向著鼎內鉆入,直到一口氣將所有湯肉靈藥喝了個精光。
就連一點兒骨渣都沒有剩下。
顧判滿足地呼出一口灼熱氣息,給了紅衣一個平靜的笑容,“天大地大,吃飯最大,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說,而且至少在天上那輪銀月完全灰化之前,我們都還能再過上相當長的一段平靜生活。”
他一邊說著,又打了個大大的飽嗝,肚皮圓圓,鼓起一尺多高,險些連剛取出的衣服都套不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