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間。
云海戰船朝著一側傾斜起來。
中年修士努力穩住身形,再次轉頭朝外面看去。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眼睛剛才花了,看到的那兩道身影竟然已經不在,取而代之的則是一輪璀璨的金色大日,安靜沉默懸停在云海戰船的前方,將所有的一切盡數照亮。
“已經天亮了?”
“不對,剛剛在下落過程中還月朗星稀的深夜時分,就算是晝夜變換也不可能如此突兀才是。”
“那位紅衣紅裙的仙子,和坐著輪椅的男人呢,他們到底去了哪里?”
中年修士屏住呼吸,一時間心亂如麻,不知道自己現在該做些什么,又能做些什么。
金色大日中央,顧判全力御使觀神望氣術,打量著那艘身長百丈的大船。
其設計之精巧,符紋之繁復,比他手底下的浮空船要高了不止一個層次,足以令人為之驚訝贊嘆。
更重要的是,他從中察覺到了道道的月色光芒在符紋之中蜿蜒游轉,以此引導凝聚著天地靈元,也是讓這樣巨大的一艘浮空船能夠在高空翱翔的關鍵所在。
“不管是之前被吾等捕獲的道兵,還是眼前的大船,都有著這種月色光芒的存在,應該是對面天地所獨有的一種力量體系。”
紅衣站在顧判身后,與他一起觀察著梭型的戰艦。
“我也很好奇。”
顧判沉默片刻,思忖著緩緩道,“不大搞破壞的前提條件下,有把握將里面的生靈捕捉俘虜出來嗎?”
“這條船上的防御陣法并不簡單,到底能不能做到,妾身也只有試過才能知道。”
“恩,那就試一試吧。”
顧判微微點頭,“我的意思是首先要捉活的,先把最重要的情報拷問出來,至于這條船,弄壞了也就壞了,將來不出意外的話,我們肯定還會見到更多。”
“妾身知道了。”紅衣松開推著輪椅的雙手,緩緩結出一道法印,隨即絲絲縷縷的精神力量以她為中心向外散發出來緩緩朝著云海戰船籠罩過去。
時間一點點流逝。
不知道多久之后她的身體忽然微微一顫,面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慘淡虛弱下來就像是剛剛經歷了一場事關生死的鏖戰。
剛剛準備問一下紅衣到底是怎么回事顧判卻突然間定住。
一種被窺伺的感覺在心中倏然升起。
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仿佛在那條大船上出現了一雙銀色的眼睛正透過重重猩紅光芒,冰冷注視著他。
在這道無法形容的目光注視下顧判的表情驟然陰沉下來死死盯著那條船上倏然亮起的皎潔月光,毫不猶豫便是一斧直接斬落。
咔嚓!
整個云海戰船被他一斧兩斷,從船內流淌而出的似水月光破碎,幾乎所有人都爆成一團血霧只剩下了一個年輕人還呆呆站在那里,仿佛丟了魂一樣,只剩下了一具沒有思想的行尸走肉。
紅衣終于幽幽吁出一口濁氣,閉上眼睛疲憊說道,“吾剛剛御使思念如夢之法想要將那艘船內的人群盡皆拉入到編織的夢境之中,卻在接觸到他們真靈神魂的那一刻毫無征兆看到了一棵接天連地的桂樹,以及橫臥于樹下的女子緩緩睜開眼睛向吾看了過來。”
“她是誰?”
“吾不知道,吾只知道她是他們這些人的神。”
“那這個活下來的年輕人呢?”
“這個年輕人對于死亡的恐懼蓋過了對于神的信仰所以才在最后一刻不由自主擺脫了那道盤桓在真靈神魂之內的月光,沒有像其他人那般直接爆體而亡。”
顧判握住她冰涼的素手,在手背上輕輕拍了幾下,“你好好休息,余下的事情交給我來做就好。”
說到此處,他的臉上露出一絲充滿殺機的笑容,“我管她是人是神,既然傷到了你,就算她是所謂的神祗,我也要將她拉下神壇,踩到腳下永不翻身!”
“聽了顧郎的話,妾身忽然覺得,夫君是真能當得起多情劍客這一稱號呢。”
年輕修士激靈靈打了個寒顫,從昏迷中睜開了眼睛。
他膽戰心驚觀察著周圍的環境,然后更加驚恐地發現,出現在自己眼前的,并不是云海戰船那熟悉的一切,也沒有了師伯和一眾同門的身影,唯有一團純粹的血色光芒,占據了自己的全部視線。
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難道自己已經死了,卻并沒有回歸到太陰元君的桂樹之下,在那里安靜沉眠,反而是流落到傳說中背叛者才會抵達的幽冥血獄之中了么?
一念及此,他不由得低低啜泣起來,卻又不敢哭出聲來,生怕引來了血幕深處可能存在的妖魔,沖出來將自己撕成碎片。
經過一段時間的焦慮與等待,年輕人的腦海中忽然響起一道冰冷淡漠的聲音。
“下面,我問,你答。”
他猛地愣住,下意識地轉頭四下張望,想要找到這個聲音的來源。
最終卻一無所獲。
“原來是個不會說話的白癡。”
正當年輕人失神的時候,那道聲音再次在腦海中響起,并且迅速減弱,馬上就要消失得無影無蹤。
“不,這位前輩,在下名為秦生,并不是不會說話的白癡。”
“最后一次機會,我問,你答。”
“是。”
“姓名?”
年輕人張了張嘴,很想說上一句這個問題不是剛剛回答過么,但內心深處的恐懼還是讓他老老實實開口回答。
“姓名秦生。”
“性別?”
“果然是白癡,本座問你到底是男人還是女人。”
“回前輩的話,晚輩是,是個男人。”
“男人?看你剛才哭哭啼啼的樣子,還以為你就是個軟弱無力的林妹妹。”
那道冰冷漠然的聲音毫不留情地嗤笑出聲,而后又接著問道,“籍貫?”
“本座問你到底是哪里的人。”
“晚輩,晚輩是秦莊村人。”
“說詳細一些。”
“是,晚輩秦莊村西頭秦屠戶家中四子,上面還有一個哥哥和兩個姐姐,如今他們都已經成家,因為沒有修行天賦,哥哥繼承了父親家業,屠豬宰羊為生,兩個姐姐嫁到了鄰村的……”
“閉嘴!”
“是。”
顧判回頭看了一眼閉目養神的紅衣,一臉無語得表情,“看來紅衣說的不錯,他真的是一個傻到不能再傻的白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