羏貊抬頭看著正上方天空中出現的那條顏色灰白的破敗長河,目光落在懸浮于長河之內的虛幻長劍上面,莫名感覺到了一股令真靈神魂都倍感戰栗的氣息。
這種萬籟俱寂、死氣沉沉的壓迫感,它當初只在末法之劫降臨,諸多超凡生靈哀嚎隕滅的時候感受過,沒想到如今卻又在天地變化、靈元復蘇的時候能再次重溫。
“這就是封鎮天人淵尸體的那柄長劍,那些陰魂天兵之居所嗎?”
“羏貊神君所言不錯,本來吾也不想將吾主之輪回劍這么早請出,但自從風雪漸歇,陽光普照以來,它似是受到了天地變化氣機牽引,本就瀕臨破碎的劍身再無法維持下去,所以只能是趁此機會將劍內封鎮的東西放出,也好給它減輕一點負擔。”
羏貊點頭稱是,但卻是連一個字都不信這頭老狼所說。
它保持沉默,只需要暗中觀察,看其如何去做。
然后再從諸多事情之內尋找把握脈絡,推測對方在一系列的動作之中,到底隱藏著怎樣的目的。
嘩啦啦……
隨著那條灰白長河越來越變得清晰,所有狼騎甲士耳中同時響起滾滾流淌的水聲。
而后一道漆黑裂縫在長劍虛影下方突然出現,一頭通體鮮紅,猙獰可怖的怪物從黑色裂隙中擠了出來。
它就像是被剝了皮的活人,渾身上下鮮血淋漓,又有灰敗死氣在周身環繞,剛剛出現在天地之間,便引動了靈元狂暴涌動,像是在排斥這種死物,不讓它出現在充滿了生命氣息的世間。
猙獰怪物仰頭長嗥,被死氣和鮮血覆蓋的身體在靈元的壓迫撕扯下不正常扭曲,數個呼吸后竟然嘭的一聲炸裂成大團碎屑肉糜,朝著下方的狼騎戰陣飄下。
緊接著,漆黑裂縫迅速擴大……
更多的怪物從裂隙之中鉆出,密密麻麻占據了一小片天空,帶來的死氣迅速污染了越來越大的區域。
天地靈元愈發狂暴起來,甚至憑空形成了道道龍卷亂流,將一個又一個鮮血淋漓的猙獰怪物撕扯成碎末,下了一場血雨,鋪灑在了狼騎戰陣之中,沾染到了不知道多少金狼的皮毛之上。
不知不覺間,一頭頭狼騎甲士的眼睛由碧綠變得通紅,身體也吹氣一般膨脹起來,連同胯下的巨狼一起,正在變得狂躁不安,幾近瘋狂。
咔嚓!
一道寒光閃過。
發狂的那頭狼騎甲士朝著距離最近的同伴一刀斬出,碩大的狼頭掉落地上。
當第一頭狼族甲士開始失控之后,短短數個呼吸時間,所有發生了變化的狼騎全部陷入瘋狂。
它們渾身鮮血淋漓,體內散逸出灰敗死氣,拼命朝著周圍揮刀砍殺,直到將身邊所有的同族砍死,或者是自己死在從別處斬落的刀下。
羏貊一直都沒有說話,只是冷漠地注視著發生在狼騎戰陣之中的騷動,感受著越來越強烈的混亂死意,絕大部分注意力卻一直都落在了旁邊的金狼神身上。
如果按照這個趨勢下去,或許根本不需要對面鋪天蓋地的蜂群出動,這邊的狼族大軍便會在自相殘殺中直接崩盤,最終只剩下一片尸山血海,讓這方荒野的草木生長得更加旺盛。
不僅如此,還有不斷從那條灰敗長河和輪回劍影下方出現的怪物,也會被越來越狂暴的靈元異動給撕扯成碎片,到后面能活下來多少都是個未知數。
所以說,這頭老狼是玩脫了……
還是一切盡在它的預料之中?
如果是玩脫了,那就什么都不用說了,一會兒在對面蜂群大舉壓上時,直接準備跑路回極北冰原便是,黑山君就算是再厲害,也鞭長莫及,難以在茫茫冰原上尋找到它的蹤跡。
而若是金狼神故意如此,在大敵到來時弄出這樣等同于自殘的舉動,它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羏貊正在默默想著,忽然間眼神一動,看向了自己身體的另外一側。
與那頭金狼虛影相對應的,一頭淡淡的灰色巨狼虛影自虛空中顯形,周身同樣充斥著混亂死寂的氣息,卻并未引起天地靈元的不正常異動。
它猛地瞇起眼睛,再次將視線轉向了已經完全陷入暴亂的狼騎戰陣之內。
在已經倒地死亡的狼族甲士尸體內,一只只灰色的巨狼虛影漂浮而出,飛快朝著頭頂上方的灰敗長河飛去。
“金狼神,它到底想做什么?”
羏貊心中閃過這樣一個疑惑。
就在此時,對面的蜂群開始動了。
無數金紋戰蜂展開雙翅,鋪天蓋地朝著北面碾壓了過來。
顧判與金狼神之間的戰爭,驟然爆發!
蜂群扇動翅膀的聲音連成一片,猶如道道悶雷在高空炸響。
入目處盡是密密麻麻的暗金蜂群。
遮天蔽日,無窮無盡。
“我很想知道,它究竟想要做些什么?”
顧判的聲音在石坡上緩緩響起,顯得有些沉悶沙啞。
“老夫也看不分明,為什么那些畜生會突然間陷入混亂無序與血腥殺戮之中……”
業羅法王抬頭注視著遠處空中已經清晰可見的灰白長河,緩緩呼出一口濁氣道,“不過終歸應該是和那條河,那柄劍有關。”
“按照圣使剛才所言,那條河本應是上古時期某位天人所化,那柄劍,則是初圣羅葉隨身攜帶的佩劍。”
顧判點點頭道,“沒錯,只是我也沒有想到,它們竟然一直都在北地狼神的手中。”
“它既然在此時將這兩樣東西祭出,就說明對它們有著很強的自信,認為可以抵擋住我們的攻擊。”
“只是現在忽然出現了自亂陣腳、自相殘殺的情況,確實是讓人心生疑惑。”
他說到此處一抬手,雕塑般默立在石坡周圍的紅衣甲士同時拔出了兵刃,冰冷肅殺的氣息迅速攀升,連成一片。
顧判踏前一步,舉起了手上的雙刃戰斧,指向灰白長河所在的方向,“不過事出反常即為妖,我別得不管,就盯住一點,它想要做什么,我就不讓它做什么,就算是它現在想不開了要自殺,那也要可過我手上的斧頭到底同不同意讓它這樣輕松死去。”
下一刻,血色長虹沖天而起,在沉默無言的紅衣甲士護衛下,融入到了鋪天蓋地的暗金云層之內,閃電般朝著對面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