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道人面色凝重到了極點。
他已經預料到了那位大魏國師會和龍嵇發生沖突,但沒有想到的是,兩人之間的沖突竟然來得如此之快,而且直接便爆發出如此狂暴的力量波動,顯然是一見面就毫不猶豫下了殺手。
但是,他只感知到了龍嵇的靈元爆發,卻完全沒有感覺到“顧鎮守使”的力量氣息……
難道說,顧鎮守使他,已經敗了?
剛剛交手便被龍嵇鎮壓,根本就沒有還手之力嗎?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再想想之前發生在議事廳的事情,他如何能夠承受起的龍嵇接下來的滔天怒火?
要不,現在直接扭頭逃掉……
但真的就這樣逃掉的話,等到龍嵇片刻后騰出手來,他將要迎來的,必定是不死不休的追殺。
倒不如就此拼了!
只要能殺掉龍嵇,在大長老游歷歸來前,云海宗后續力量降臨前,他還有大把的時間能夠利用,到時候不管是嫁禍還是逃走,都可以從容布置安排。
所以說要么龍嵇死,要么他去死,沒有第三條路可以供他選擇。
數個念頭在青衫道人心中閃過,頓時冷汗涔涔而下,此時也顧不上其他,以比剛才更加快了許多的速度朝著石屋所在的方向趕去。
顧判面帶笑容,沒有做出任何反應,任由龍嵇一指點在自己身上。
他甚至還有余暇低下頭,看了眼那只深深沒入上衣里面的手臂。
“區區一個下層界域的螻蟻!”
龍嵇眼底閃過一絲暴虐,手指輕而易舉突破了顧判身穿的甲衣,然后徑直向著更深處沒入,完全沒有受到任何阻礙,已經點在了他的身體上面。
早在出手前他便已然發現,對方胸腹之間的血腥傷口痕跡,縱然隱藏在層層衣甲下面,也不可能逃過他的感知!
所以縱然是在暴怒之下,他還是沒有亂了分寸,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直指敵人要害,誓要以最短的時間,最快捷的方式將之拿下,然后才可以慢慢拷問關于兮緣師妹下落的線索。
不到最后一刻,他并不愿行那搜魂索魄之法。
因為從破碎真靈神魂中很難尋找到有用的線索,即便是大長老能及時趕回親自出手,成功的幾率也極為渺茫。
龍嵇指劍深深刺人顧判體內,靈元自指尖狂涌而出。
顧判上身的衣衫寸寸碎裂,露出里面如金玉般的皮膚。
在他的胸腹中心位置,看起來似乎鑲嵌著一塊潔白顏色的晶體,不過晶體并無實體,相反卻是個拳頭大小的空洞,內里隱約可見靜靜燃燒的火焰,以及被火焰與白芒聯手封鎮起來的陰郁死氣。
龍嵇的手指便深深刺進了那里。
卻詭異地生出了一種空空蕩蕩,無處憑依的感覺。
“你……”他再次爆發靈元,卻依舊是空空蕩蕩的感覺。
龍嵇驀地瞪大了眼睛,手指上毫無征兆傳來一股難以忍受的刺痛,就連身體都仿佛陡然間壓上了千鈞重擔,不要說抽出指劍向后退卻,就連動都難以動上一下。
“此人如何?”
在這要命的時刻,顧判竟然還表情平靜地開口,問了一個似乎和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戰斗毫不相干的問題。
緊接著,一道沙啞干澀的聲音淡淡響起,“他實力有些強,真靈神魂穩固,并不合適。”
“呵……你的要求還不少,既然如此,他就沒什么用了。”
恩!?
龍嵇猛地瞇起眼睛,周身氣息不斷向上拔高,七竅中已然齊齊流淌出暗紅的血流。
“龍公子不要著急,本座一向說話算話、慈悲為懷,說了要送你去見師妹,那就一定會將你送到該去的地方。”
顧判臉上浮現出古怪的笑容,他低沉的聲音緩緩在龍嵇耳邊回蕩,猶如冬夜里最寒冷的風。
“去死!”龍嵇面色猙獰低喝一聲,攀升至極致的靈元再次狂涌噴薄而出,要將這個帶給他詭異驚懼感覺的家伙爆裂成最細小的碎片。
剛剛爆發全身靈元,龍嵇便突然抑制不住地慘叫起來。
深入靈魂的劇痛讓他無法忍受,靈元才剛剛從指尖送出,便被一股詭異的力量給逼了回來。
下一刻,無法抵擋的力量長驅直入,肆意破壞,他的靈元防御屏障只堅持了不到一息時間便支離破碎,不成體系。
靈元逆流的感覺很痛苦。
但這種痛苦和龍嵇現在的感覺比起來,根本微不足道。
手臂上的肌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干枯萎縮下去,還在不斷朝著肩膀蔓延,完全枯澀后竟然又開始化作一道道晶瑩細沙向下流淌,一幕幕幻覺讓龍嵇如墜煉獄,苦不堪言。
他想抽回手臂,但伸進顧判傷口的部分像被最強力的粘膠黏在一起,任由他如何掙扎也無法離開。
“去死!!!”
龍嵇涕淚齊流,五官都擠到了一起,再沒有之前飄逸出塵的模樣,他另一只手臂高高昂起,化作手刀狠狠朝著顧判劈落下來。
顧判表情寧靜,連斧頭都沒有祭出,而是抬起了一直未動的左手,毫不退讓地迎上了龍嵇的手刀。
咔嚓!
龍嵇的手刀同樣毫無阻礙刺進了顧判的掌心,然后便再也無法脫離。
晶瑩的細沙再一次流淌下來,發出簌簌的輕響。
直到此時,步履匆匆的青衫道人剛剛趕到近前,便看到了讓他難以置信的一幕。
顧判背負雙手默立不動,在他面前,龍嵇渾身血污,跪在地上,兩只手臂盡皆消失不見,就連面容看起來都蒼老了不知道多少,頭發也從原本的墨色變成了一片花白。
“這!!!”
青衫道人眼睛睜到最大,狠狠閉上又再次睜開,大張著嘴巴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他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臂,沒錯,他并沒有在做夢,眼前的一切都是真實的,但怎么看起來都有一種荒誕不經的感覺。
顧判低頭俯視著不住顫抖的龍嵇,緩緩說道:“我從未見過像你這般愚蠢的東西,竟然一點兒都不珍惜自己的性命,本來給你留了活路卻不走,非要一腳踏進死門關。”
龍嵇用盡力氣昂起頭,咬牙道:“你可知道我的身份?你竟然敢殺我,我縱然死在你的手中,也不過是暫且先行一步,會在下面等著你的到來。”
顧判學著龍嵇之前的樣子,同樣伸出一根手指,虛點在他的額前,“你現在的凄慘模樣,就算活下來也必定充滿痛苦,還是解脫了為好。”
龍嵇面上盡是死意,卻在這最后的一刻忽然又開口問道,“兮緣她,真的已經死了么……”
顧判的指尖在他的眉心一寸處倏然停下,沉默片刻后忽然笑了出來,“硬是沒看出來,你倒是一個多情種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