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孜益抽泣著,卻還是任由胯下戰馬朝著那面城墻奔馳過去,仿佛那就是最后救命稻草般的救贖之地,只要到了那里,所有的問題就不會出現在自己的眼前。
“九疑師兄,那個人好像是哭了。”
鑫鴛挑挑眉毛,微笑說道。
九疑點了點頭,“那是喜極而泣吧,目睹我們殺了他那么多的同伴,又一個人孤苦伶仃、擔驚受怕的逃了這么長時間,如今終于看到了希望所在,小小的哭上一哭也屬正常。”
“是嗎?”鑫鴛伸手拈住一片雪花,忽然收斂笑容,語氣冰冷道,“那就讓他的希望在最為濃烈的一刻破滅掉好了。”
九疑沉默一下,還是點了點頭,“我無所謂,師妹你開心就好。”
“好像是城守公子回來了……”
城墻上值守的士卒眼尖,隔著老遠便看到了趙孜益的一人一馬,不由得叫出聲來。
“趙公子出去時可是帶了二十余騎,怎么只有他一個人回來了?”
聞訊趕來查看的什長微微皺眉,目光隨即向后望去,落在了仿佛閑庭信步般跟在趙孜益后面的兩人身上。
“不對!趙公子好像受傷了,那兩個人也不正常!”
他心中一驚,當即挽弓,瞄準了目標更大的九疑。
“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緊接著,趙孜益聲嘶力竭的喊聲傳入到什長的耳中。
他咕咚咽下一口唾液,當即氣沉丹田,毫不猶豫便射出了那一箭。
力可穿石的羽箭剛剛進入到那兩人一丈內,便從箭尖開始一點點湮滅消失,這一幕場景讓城頭上的士卒同時失聲,有幾人剛剛搭好的箭矢都拿捏不住,啪嗒一聲掉落在城墻上面。
嗚……
預示著敵襲的號角聲響徹整座城池,很快便有一隊隊士卒從各處沖出,來到城墻上面嚴陣以待。
望北城城守趙貯在親衛簇擁下趕到城墻之上,當看到百步外一高一矮兩個紅袍人,以及被紅袍人夾在中間的趙孜益時,他的臉色頓時凝重陰郁到了極點。
“城守大人,公子現在就在城外。”一名披甲執銳的府兵統領迎了上來,看著城外的情況,面露難色。
如果外面只是那兩個紅袍人的話,他二話不說就能下令弓弩伺候,但現在城守公子在對方的手上,投鼠忌器之下當真是讓人感覺憋屈不已。
年過半百的趙城守按住冰冷的墻磚,語氣沉凝道,“樊師爺,你找幾個人一起下去,和他們接觸一下,態度一定要放低,只要他們的要求可以承受,就直接答應下來。”
停頓一下后,他又補充了一句,“就算是他們要我們傾全城之力供養,那也答應他們。”
樊師爺領命,帶著幾名親衛坐上吊籃從城墻降下。
幾個呼吸后,城外百步之地再次綻開一朵猩紅的血肉之花。
就這樣,出城談判的樊師爺還未發一言,便和幾個親衛平鋪散落在了白雪皚皚的地面之上。
只剩下了已經被嚇傻的趙公子,木頭人般呆立在那里一動不動。
“放箭!齊射!”
城頭之上,趙城守捂住胸口,兩眼通紅,從牙縫中迸出幾個冰冷的字來。
一輪箭雨過后,三人安然無恙,所有射來的箭矢都無法進入到數丈之內,便被直接彈開,或者崩解消散。
鑫鴛又是幽幽一笑,“九疑師兄,他們真的是毫無人性的冷血心腸,竟然不管自己同袍的死活,要拿箭射死他呢。”
“師妹想怎么辦?”
她湊到趙孜益的耳邊,低低嘆息著道,“你看,他們已經視你為仇敵,這種被自己人背叛的滋味,是不是很不好受啊?”
趙孜益依舊呆呆站在那里,不說話,也不動。
鑫鴛絲毫不以為意,接著說道,“他們背叛了你,那么你也可以背叛他們……不不不,小女子說錯了,你現在不管做什么都不叫背叛了,而應該是反抗,反抗城內那些人加諸在你身上的暴行,這是你應有的權力。”
“那么,既然那些人要殺了你,你就應該行使權力殺了他們,讓他們也好好品嘗一下死亡的滋味。”
“咦,你為什么不動手呢……小女子明白了,一定是你的實力層次未到,無法隔著如此的距離殺掉他們對么,這也不打緊,只要你點點頭,就讓妾身為你效勞,一定讓你滿意。”
她一邊說著,一邊伸手按住趙孜益的后腦,向前輕輕一壓。
然后便開心至極地笑了出來,“你點頭了,那我們就開始吧。”
“讓他們以自己的鮮血,來清洗背叛你的罪惡。”
散落在雪地上的箭矢忽然間盡皆飛起,呼嘯著朝城墻上方射去。
它們的速度實在是太快,力量實在是太大,準度也實在是太高,直接便將立在上面的絕大部分人都穿胸而過,濺出一朵朵鮮紅的血花。
就連身披重甲的府兵統領都未能幸免于難,他低頭注視著心臟處杯口大的通透破洞,軟軟歪倒在了地上,轉眼間便只有出的氣,沒有進的氣。
城守趙貯是僅有的幾個活下命來的人之一,但卻有四根箭矢分別從他的四肢穿過,將他牢牢釘在了城墻上面,連掙扎都沒有掙扎一下,便直接昏迷過去。
做完這一切后,鑫鴛深吸一口滿含血腥味道的空氣,向前踏出一步。
九疑攔在了她的身前。
“師妹,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如果你我現在就入城屠殺的話,恐怕待到師尊過來,會因為妖鬼祭品的數量不足而發火。”
鑫鴛閉上眼睛,許久后才收回踏出的一步,反手一記手刀直接劈碎了趙孜益的腦袋。
然后她甩了甩手上沾染的些許粘稠液體,語氣輕快道,“九疑師兄,那我們還是抓緊時間做一些布陣前的準備工作吧,免得師尊她老人家又要不高興。”
九疑跟在鑫鴛身后,看著不停忙碌的師妹,滿是刀疤傷痕的臉上閃過一絲疑惑,“為何要布下這個陣法?”
鑫鴛插好一枚陣旗,抬頭露出些許微笑道,“就是要布血祭殺陣,才能更快地喂飼她老人家手中的那頭血魔啊,莫非是眼看著一座城池即將化為血池,師兄竟然會心軟了?”
九疑面無表情道,“不是心軟,對于你我這種人,若是當初會有一點點心軟,都不會活到現在……我只是有些疑惑,師尊統御諸多妖鬼,為什么師妹會對那頭血魔心有獨鐘。”
“因為它雖然不是最厲害,但比起其他妖鬼來,潛力卻是一流,似乎擁有著極為罕見的自主進階能力……還有,我之前曾聽鹿師兄提到過一句,那便是師尊似乎在用其他妖鬼來喂飼血魔,或許這也是鹿師兄離奇消失的主要原因。”
“師妹的意思是,鹿師兄看到了不該看的,最終死于話多?”
“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吧。”鑫鴛淡淡說著,開始以趙孜益的血液為墨,描畫出一道道復雜詭異的符紋線條,“更重要的是,我曾經在某次任務和血魔獨處,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下,感知到了它那一絲難以斬斷的恨意。”
“而且師兄不想近距離觀察一下,以整座城池的生命來啟動血祭殺陣,在這樣大雪紛飛,天地潔白的環境下,能展現出怎樣美麗的一副景色?”
九疑默然思索片刻,還是出言提醒道,“鑫鴛師妹,我覺得這樣做還是太激進了些,你我現在的實力還不足以抵擋陣法反噬,在而且在我看來,既然你都能感知得到妖鬼血魔的不正常,師尊不可能感覺不到……”
鑫鴛忽然開口打斷了他的話,“我從來都不認為自己能看出來的事情,師尊反而看不出來,不過她老人家一直都高高在上,更是有吾等想象不到的自信,這種心態在大多數情況下并非是壞事,還有利于控制各路妖鬼,但在某些時候,自信還意味著雙眼被蒙蔽,我們完全可以利用這一點做些事情,成了就當是撿來的珍寶,就算是不成,那也不會有傷筋動骨的損失。”
“這樣的話……”九疑快速思考起來,許久后猛地一咬牙,“好,就這么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