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判在腦海中將珞羽的這兩段話思索了許久,又斟酌著將其中部分內容講給了計喉聽,想要嘗試著能否激起它更多關于業羅初圣的記憶。
計喉聽完后思慮良久,才有些遲疑地道,“聽完顧神君所言,吾忽然又想起來一件事情,關于末法之劫降臨后,吾在斷界山發現的些許異象。”
“哦?”顧判眼中波光閃動,很有興趣地道,“什么異象,快些詳細說與我聽。”
“當時天地靈元迅速枯竭,吾不得不沿著斷離山脈一路向西,當來到斷界山連接處時……”計喉剛剛開口,卻毫無征兆僵在了那里,一朵幽幽碧火在它的頭頂正上方悄然出現,隨即迅速消弭不見。
顧判猛地瞇起眼睛,沒有經過任何思考,已經是將斧頭“瞬移”出現在了計喉的頭上。
只聽得叮的一聲輕響。
雙刃戰斧的斧面微微一顫,隨即恢復正常。
顧判死死盯住乍現乍消的那根碧綠細針,心中倏然閃過了不知道多少個念頭。
誅神刺!?
竟然是誅神刺!?
顧判眼中燃起誅神碧火,將計喉所在的區域盡數籠罩。
頓時就讓他發現了有些奇怪的地方。
在計喉的身上,似乎被印下了某種古怪的記號,正在向外散發著非常難以令人察覺的能量波動。
如果不是他的誅神碧火已經修行到了一定程度,也根本不可能發現這一詭異之處。
看來計喉是真的虛弱到了極點,不然以它在神魂真靈方面的修為,怎么可能被種下了如此明顯的標記而毫無所覺?
這是一個機會。
顧判心中轉過一個念頭,一只手負于身后,已經是虛握住了三級打野刀的斧柄。
但就在下一刻,他卻暫且又松開了手,眼中誅神碧火驟然大盛,凝聚出兩根微不可查的細針,悄無聲息將其飛入到了虛空之中。
兩枚誅神刺隱入虛空,間不容發地和同樣毫無征兆出現在那里的另外兩枚碧綠針刺正面碰撞,而后齊齊消泯于無形之中。
“計喉身上的印記是屬于道標一類的東西,只不過給它種下道標的那個家伙,并沒有脫離于此方天地之外,而就在此方天地之內。”
“更讓人感興趣的是,對方竟然還會御使誅神刺,雖然和我推演改變后的誅神刺有所區別,但剛剛那三枚的確就是誅神刺無疑。”
“有意思,真的非常有意思。”
此時此刻,顧判已經完全熄掉了斧劈計喉來加成雙值的想法,而是又無聲無息凝聚出更多的誅神刺來,沿著標記上面若隱若現的那條虛空通道狠狠扎了進去。
叮叮叮叮叮!
細微到幾乎不可聽聞的針刺碰撞聲接連響起。
計喉本就明滅不定的身影在這一刻陡然間變得更加虛弱透明。
顧判對此根本不管不顧,已經將那條虛空通道當成了與神秘敵人斗法的戰場,將自己對誅神刺的所有領悟完全展開,一針針毫不停歇地甩了進去,又在一次次的對撞消泯中進行對比,驗證,推演。
當最后兩根幾乎一模一樣的碧綠針刺相互碰撞消失的那一刻,他的身體猛地一顫,七竅中齊齊流淌出殷紅的鮮血,蹬蹬蹬向后退出幾步,直接撞碎了靠墻擺放著的一排花架。
十幾個花盆乒乒乓乓掉落地上,發出一連串的響聲。
“大人……”
包廂門外響起急促的腳步聲,王火刀略帶著焦急的聲音隨之傳來。
“沒事兒,你繼續在樓梯口守著,我不叫你,就算是這間屋子被雷劈了,你也不要進來。”
顧判隨口將王火刀打發離開,抬手抹去臉上的血跡,然后低頭看著已經處于崩滅邊緣的計喉道,“我剛剛幫你化解了一次必死的危機,計圣君,你對此又有什么看法?”
計喉說道,“吾有入夢之法,亦有溫養神魂之法,對于顧神君所修習之有關神魂的碧綠火焰而言,當能起到些許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的借鑒作用。”
“計圣君的看法還不是很夠。”
顧判緩緩搖了搖頭,“我需要你就此事發表更多,更加全面的看法。”
計喉目光閃動,沉默片刻后取出十幾件閃爍著不同光芒的物品,“吾在末法之劫降臨前的漫長生命中,曾經游走于天地之間,發現了許多值得關注的生靈,也從中感悟到了許多天地奧秘,同樣收集到了不少頗具價值的寶物。”
“雖然隨著末法之劫的降臨,以及之后經歷萬載時光的磨滅,也經歷靈元匱乏的枯竭,吾珍藏的絕大部分寶物都失去了它們特有的靈性,但也還剩余了僅有的幾件,還照常向外散發著連吾都無法參破的力量波動。”
顧判仔細觀察著那些形態各異的物品,面上露出一絲淡淡的笑容,“計圣君對此事的看法很全面,也很深入,不錯不錯。”
雖然按照以往的歷法而言,四月份早已經到了溫暖的春季,但自從去年冬天的那場大雪開始降下之時,所有的一切都變得不再和以往相同。
尤其是在比較靠北的地方,更是不管白天黑夜,都能令人感受到透骨的寒意。
在大魏京城西北百里之外,有一片低矮的樹林,十幾座小木屋錯落有致地安置在林間的空地上,昏黃的燈光從木屋中透射出來,將好大一片樹林染上了魔幻冰雪世界般的潔白色彩。
最中間的一間木屋內,一個身材高大的男子正盤膝坐在屋內唯一的床上,身后的墻壁上懸掛著一柄巨大的戰斧,斧柄頂端是一尊猙獰的狼頭,兩只碧綠的狼眼似乎活過來一般,在一直不停地眨動著。
高大男子面色冷峻,雖然一直閉著眼睛,身體也沒有任何的動作,卻自有一股冰冷的壓迫氣勢以其為中心釋放出來,讓屋內角落里恭敬侍立的兩個秀麗女子連大氣都不敢出。
他的面容自有一種睥睨一切,舍我其誰的狂傲神色,再加上覆蓋在身上的厚重鱗甲,更是給其增添了許多兇悍暴戾的感覺。
高大男子呼吸悠長,猶如雷鳴,一呼一吸間仿佛能把木屋中所有的空氣抽空,隨著他胸腔的緩慢起伏,就連屋子四個角落里點燃的油燈火苗都忽明忽暗,映襯著屋內三人陰晴不定的面孔。
一個穿著華美長裙的女子低著頭,背負在身后的雙手手指緊緊攪在一起,因為用力過大導致指尖都泛起了慘白的顏色,在身穿鱗甲的高大男子一次呼吸的空當,她飛快地抬起頭,和身邊同樣身著長裙的女子對視了一眼。
兩人的目光在虛空中一觸即分,都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到了壓抑得極深的疲憊與恐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