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顧判第一步踏出的時候,漫天飛舞的雪花忽然消失不見,整個區域陡然間陷入到死一般的寂靜之地中。
下一刻,連續不斷的兵刃交接聲遽然響起。
三道人影在圍著正中央的一個人猛攻。
不時暴起的火星將他們或猙獰或扭曲或平靜的面孔照亮。
若是在外人看來,大概會以為戰斗進入了僵局。
或者是顧判在三人的圍攻下落入了絕對的下風。
因為在三柄長刀組成的光幕中,顧判算是手無寸鐵,只能用一對肉掌左遮右擋,橫封、豎擋、側推,平移,始終就是這幾個簡單到不能再簡單的動作,與周圍絢爛璀璨的刀芒相比,簡直粗陋到了極點。
但只要稍稍仔細觀察一下卻不難發現,顧判雖然被三人圍攏在當中搶攻,卻是猶如一座驚濤駭浪中的巍峨大山,無論浪濤再大,也無法被逾越。
換句話說,當大浪后繼無力退卻之時,便是巍峨大山蓋壓而至的那一刻!
河暮三人口中都有些發苦。
表面上是他們三個在拼力搶攻,有很多次似乎只需要速度再快一點點,力量再大一點點,或者是配合得再好一點點,就能將那個家伙斬于刀下,但就是這一點點的距離,在他們心中卻有如天塹,無論怎樣努力都無法跨越。
但即便是如此拼了命地配合強攻,似乎也只能是將他們落敗的時間給向后延長了那么一會兒而已。
河暮不敢想象,待到他們三人合作無間的聯手出現瑕疵的那一刻,究竟會有怎樣恐怖的攻擊將會陡然降臨。
而河暮不知道的是,他的兩個同伴早已經是叫苦不迭,他們感覺自己都快要瘋了。
自從出手以來,兩人一直在用最狂放的力量來進攻,用最迅捷的速度來支援,用最敏銳的感覺在配合陣型核心的河暮,幾乎在這一場戰斗中接連突破自我,將三人戰陣的威力發揮到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層次,但是對方的隨手應對就像是一柄巨錘,一下下將他們內心的驕傲與自信砸得粉碎。
河暮隱隱察覺到了三人戰斗陣法已經因為接連提升破境,從而出現了不受他們控制的些許散亂,但他卻沒有任何辦法可想。
他甚至生出來一種詭異的感覺,那就是被他們聯手圍攻的那個家伙,從頭到尾都在配合著他們三人,就像是一位悉心教導弟子的名師,在給他們指點喂招,引導著他們全力以赴,爆發出戰陣最為強大的力量。
交手還在持續,河暮知道自己已經累到了極點,但卻已經無法停下來,只能是沿著慣性繼續拼命催動著體內快要枯竭的力量,揮舞著就要麻木到失去知覺的手臂,向外釋放出一道又一道凌厲的刀芒。
隨著時間的流逝,他甚至已經放棄了思考,就連一直都在恐懼的心理也蕩然無存,相反他的血液卻詭異地沸騰起來,就連眼中都多出了絲絲縷縷的碧綠顏色。
接下來,河暮三人的聯手配合再次向上攀升至一個新的層次,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力量與攻擊。
以顧判為中心陡然顯現出一團完全有雪亮刀芒組成的渾圓光球,隨后轟然向著四周爆發開來。
叮叮叮叮叮……
河暮三人臉上全部都是不可置信的表情,兩人手中的長刀在火星的迸射下幾乎同時寸斷,他們的須發在這一瞬間也被烤焦,火燒火燎的疼痛。
他們從來都沒有想過,這套三人戰陣最終竟然能爆發出如此強勁的威力,如果不是這一戰,如果面對的不是這樣一位恐怖而又詭異的敵人,也不可能會讓他們破境發揮到如此的程度。
就算是瓏鈺殿下親自和他們交手都是不能。
縱然此人的實力層次或許還比不上剛剛降臨不久的瓏鈺殿下,但他在逼迫他們三才戰陣的潛力上面,卻絕對要比瓏鈺殿下高出不止一籌。
河暮一刀斬出,面上忽然露出一絲釋然的笑容,能夠在還活著的時候達到如此的境界,能夠死在這樣的敵人手中,就算是現在便死了,那也沒有什么更大的遺憾了吧……
還好他們身上攜帶的血滴已經將這場戰斗忠實地記錄了下來,也能夠讓瓏鈺殿下從中做一參考,以此推算出此人的真實水平。
到了那個時候,他們三個人也算是死得其所……
不對!
那個人既然能一點點引導著他們將三才戰陣的威力推升至最大,也就意味著他不僅僅一直留有余力,而完全是在以一種貓戲老鼠的心態逗弄他們玩,順便從中一窺他們所修功法與三才戰陣的秘密。
河暮心中念頭連閃,忽然間看到了那雙閃爍著三色火焰光芒的眼睛,心底猛地跳出一個讓他自己難以釋懷的念頭出來。
那就是縱然瓏鈺殿下親臨,恐怕也很難從此人身上討到好處,而若是生死相搏的話,瓏鈺殿下甚至有可能在此地折戟沉沙,身死道崩!
他想到此處,心底頓時涌起一股最為深沉的涼意,下意識地就伸手朝著血滴吊墜摸去。
但是下一刻,一股火流突然從他的心中燃起,帶著溫暖灼熱的感覺,讓一切冰冷瞬間消失,也讓他的全部意識都迷失在了這種令人沉迷的溫暖之中。。
顧判沉默注視著化為灰燼散去的三具尸體,閉上眼睛開始陷入思索。
這三人對他來說雖然實力不值一提,但他們帶來的卻是一種對他而言可以稱得上是嶄新的力量體系,甚至在某些局部地方能讓他耳目一新,生出竟然還能如此的感慨。
許久后,他睜開眼睛又看向了地上只剩下一點點的骨肉灰燼,不由自主發出一聲悠悠嘆息。
他剛才應該問一下他們的名字的,至少應該知道為首那人的名號。
因為這三人雖然實力低微,卻以自身之修行道路為引,極大地拓寬了他的思路,可以為日后的功法推演探索提供出許多新的思路,如果這里面有一條道路能夠直通玄妙,那么這三人對他的貢獻就簡直無法估量,或許可以相當于“那只蘋果”對于牛頓爵士所做的貢獻。
又過了一段時間,顧判收斂思緒,伸手握住三人掉落的吊墜,抬頭望向了云層深處。
那種被探查窺視的感覺依舊沒有消失,甚至在他殺掉這三個人之后,驟然間變得更加明顯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