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判懸浮在冰冷的井水深處,在血書頁面上寫下兩行字跡,“你們兩個,有沒有什么好的主意?”
“都啞巴了是嗎,還是說怕說錯了被我責罰?”
他寫著寫著便低低笑了起來,“算了,既然來都來了,那就先探一探這口井有沒有底再說吧,或者說,我們干脆更加暴力一些……將這口水井給它擴擴容,弄成一個水坑算逑!”
這個念頭一出現,便有如春雨后瘋長的野草,怎么都揮之不去。
而對于井下的顧判而言,既然想做,又有能力去做,那就先做了再說。
他也是很想知道,在身體強度和烈焰掌再次得到了提升之后,他的“天地無極、紅炎大爆”又會出現一個怎樣的變化。
靈引沉默站在井口邊緣,頭頂上漂浮著一只巨大的靈棚。
當她表情悲戚對著靈棚最內里面供桌上的靈位躬身下拜的那一刻開始,整個靈棚內頓時哭聲大作,哀樂四起,一個接一個的紙人甲士從懸掛在棚內的圖中躍出,同樣跪伏于靈棚供桌之前,大放悲聲。
靈引直起身體,看著靈棚內的紙人們行完了三叩九拜的大禮,齊刷刷站起身來,倒持著一頭鈍一頭尖的哭喪棒,排著整齊的隊伍從空中一躍而下,迅速填滿了酒肆的整個后院,然后又潮水般向外流淌出去,淹沒了一間又一間的民居院落。
一個又一個的小鎮居民在紙人甲士的手上毫無反抗之力,紛紛被它們從屋內驅趕出來,同樣被強制排成整齊的隊伍,朝著鎮子一側的打谷場走去。
短短片刻時間,以小鎮酒肆為中心的十幾戶人家便已經被清空,不光光是人,其他就連豬牛羊貓狗雞都被那些事無巨細的紙人甲士驅趕出來,一并帶向了打谷場方向。
靈引很是擬人化地悠悠嘆了口氣,還是站在井邊的石臺上一動不動。
顧主人給她安排的這項任務根本就沒有什么難處,只是太過耗費精力。
她需要提前將命令想好,然后下達給那些紙人甲士,并且根據它們的反饋再及時進行一個個的微調,當然除了這些甲士外,在整個鎮子空中還飛翔著至少上百只巴掌大小的紙鸞,充當著她的眼睛,地面上飛快奔行著數百只紙老鼠,充當著她的耳朵,將夜幕下的整座小鎮都納入到了她的觀察之中,防止出現任何的紕漏。
她很清楚明白,剛剛在她被困的那段時間內肯定發生了什么不太好的事情,導致了顧主人很生氣,而這對她而言,是一個非常不好的現象。
所以,為了避免此種情況的再度出現,她在完成任務時幾乎動用了全部力量,為的就是挽回自己丟掉的顏面,好讓顧主人改變對自己的態度。
忽然間,正在陷入思索的靈引猛地低下頭,目不轉瞬注視著井口邊緣的幾粒碎石子,在那里噼里啪啦地歡快跳躍,似乎還能聽到極其細微的嗡嗡聲音。
下一刻,她感覺到整個地面都在顫抖,不只是井臺上的石子,就連院子里面所有的小東西,都開始了歡快的起舞。
絲絲縷縷的熱量從地下傳遞了上來,雖然她的身軀不懼水火,卻還感覺到了腳下的鞋子被灼燒得火熱通紅,很快便又順著雙腿蔓延到了整個身體,并且溫度還在迅速提高之中。
“這是……”
靈引面色陡然一變,腳下倏然出現一只展翅的紙鸞,載著她飛到了十數丈的空中,這才低頭繼續看了下去。
漆黑雨夜下,酒肆后院的地面似乎在變紅,一道道狹長的裂隙開始出現,內里隱約可見鮮血一樣的猩紅顏色。
地面的震顫還在繼續,而且幅度越來越大,直到數個呼吸后突然間沉寂下去,不僅血色光芒不再,就連嗡嗡震動的聲音都不再有,天地間又只剩下了如絲細密的風雨之聲。
但靈引卻在此時駕馭著紙鸞閃電般再向上拔升一倍高度,同時毫不猶豫地朝著遠離那座井口的方向飛速遠遁。
因為她很清楚,這只不過是真正爆發前的最后醞釀,正有如顧主人之前曾經說起過的,暴風雨在來臨之前,總會出現剎那的寧靜。
與靈引一同逃竄的,還有隱藏在酒肆周圍角落里的小動物,瘋了一般從它們的洞**跑出來,朝著更遠的地方逃去。
數個呼吸后,“火山”爆發了。
地面上鼓起一個碩大的土包,原本狹長的裂隙迅速擴張,而后崩裂,巨量泥水漿液混合著猩紅火焰由地下噴薄而出,在半空中便化為洋洋灑灑的灰燼,混在過熱水蒸氣之間,瞬間將一小片天空全部籠罩在內。
靈引目瞪口呆注視著這一切,暗道幸虧她早已經將附近的所有鎮民都用最快速度驅趕到了遠處的打谷場中,不然光是這一次的大爆發,至少就會殺死周圍房舍內九成九以上的人,讓她再次搞砸顧主人明確下來的任務。
直到數十個呼吸后,一切才都恢復了平靜。
原本的酒肆與賭坊已經消失不見,連帶著周圍的大片建筑,都在剛才的大爆發中蕩然不存,地面上只留下了一個占地面積巨大的天坑,里面還在燃燒著其色如血的熊熊烈焰。
片刻后,紅炎開始迅速朝著深坑中心收攏,很快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靈引控制著紙鸞降落下來,恭恭敬敬跪伏在顧判身前,等候下一步的命令。
顧判卻沒有理她,只是一個人默默站在那里沉思,手中還捏著一把濕漉漉的黑色長發,縱然在一團猩紅火焰的灼燒下,都沒能將它們很快化為灰燼。
那些黑發上一直在流淌的透明液體在抵抗著紅炎的灼燒,并且仿佛無窮無盡,一直從黑發內部向外滲出。
“就像是海綿里的水,只要愿意擠,總會是有的?”
顧判瞇眼看著掌心亂作一團,還在不停涌動的長發,悠悠嘆了口氣,紅炎猛地暴漲十倍,只是一個呼吸時間,就將那團亂發化作了一團灰燼。
“所以說,不能解決問題只是劑量不夠,一把火燒不掉你,那就再加幾把火,實在不行我還有斧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