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岐在遠處瑟縮著,不敢靠近過來。
它真正害怕的并不是寒漣那無頭的尸體,也不是被一斧劈成兩片的風暴狼將,而是一動不動默默站在血肉碎骨與寒冰碎片之間的千戶老爺,從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殺意氣息,任憑它有厚厚的毛發護體,也不由自主感覺到身體內外一片冰涼。
顧判就像是一尊雕塑般,一動不動矗立在寒冬深夜之中,任由凜冽北風將自己的衣衫吹拂得獵獵作響。
許久之后,他長長呼出一口濁氣,思緒轉回到他在上一個時空所看到的知識,那便是人之所以能夠成為地球之主宰,數十萬年以來傲立于地球生命金字塔的最頂端,絕不是因為人類的生育能力強悍而達成,也不是因為他們自帶著鋒利的牙齒和爪牙。
而是因為智慧的成型,工具的使用,才將他們與其他野生動物真正區別開來,被其他物種冠以恐怖直立猿的稱號。
尤其是長矛和火的使用,才造成了地球四十億年發展以來生命進化歷程中未有之劇變。
可以說,智人是地球有史以來最強勢最具統治力的物種,沒有之一,在非洲還好,野獸們和各種人種相處幾百萬年,都知道站著走的大猴子不好惹知道躲的遠遠的,但即便如此,這些沒有衍生出靈智的野獸,在智人投矛的遠程攻擊,與放火的魔法攻擊面前也遠算不上安全。
從六萬年前智人走出非洲開始,所到之處大型動物紛紛滅絕,而且是天災級整科整目的那種滅絕,只有智人獵殺乃至滅絕其他野獸,沒有野獸能經常性的威脅智人。
而這一切,都是建立在人具備越來越靈動的智慧,以及對工具創造式發展使用的基礎之上,這是人能夠站在如今種族進化最頂端的根本原因。
但轉回到如今正在劇變的天地,人族最為強大的,能區別于其他種群的最根本的依仗,也就是智慧以及對于工具的使用和改進,在此方天地下已經不能對其他智慧物種形成絕對性的力量壓制。
所以說,當非人種族與人族之間那道最為巨大的天塹被一點點填平之后,其他原本不能成為決定性因素的條件,卻反而成為了人族繼續傲視天地、立于食物鏈頂端的最大障礙。
顧判竭力調動記憶,再揪住狼岐追問許久,終于弄清楚,北地草原狼族的孕期大致是兩個月左右,基本上都是在冬季將去,春日將來之際交配受孕,正好便可以在春風熏然、夏日未到之際生產,而幼狼兩周后睜眼,五周后斷奶,八周后被帶到狼群聚集處,開始接受各種生存技能的訓練。
更重要的是,它們一胎所生出的幼狼,少則三五只,多則十幾只,和人族的生育水平完全就不是一個層次上的東西。
就算是刨去因為衍生靈智,力量增強后對生育的影響,按照剛才風暴狼將所言,待到夏日炎炎之時,北地草原便可多出將近二十萬幼生狼族,從中甄別挑選之后,五萬狼騎大軍可期……
這就是在草原上占據了統治階層之后,不缺食物、沒有天敵的狀態下,可以預想到的狼族擴張的恐怖速度。
若是一直任由它們如此擴展下去,一年兩年、三年五年,可以想象草原上的狼族勢力將會疾速龐大到何等恐怖的程度,等真正到了那個時候,就算是將北地草原上所有的牛馬羊人都加起來,又有多少肉可以去滿足它們的口糧消耗?
所以說,站在金狼王的位置上去考慮,它在剛剛擊敗草原金帳王庭,縱然自身損失頗重,需要繼續休養恢復的情況下,便已經將那雙碧綠的眼睛瞄向了南方實力強盛的大魏,絕對稱得上是高瞻遠矚,未雨綢繆的思維方式。
它這是要提前用自己的爪牙,為一張張需要吃飯的嘴去籌劃布局,提前做好爭奪肉食的準備,而且不管是什么肉,它們都要!
也許根本不用等到將草原上的可食之肉吃到入不敷出,它們就絕對會發兵大舉南下,在大魏朝的國境內來開辟新的牧場,圈養新的食物。
有這樣一個頭狼,不知道算不算得上是狼族之幸,但絕對是大魏萬民之不幸……
如此的話,現在已經不是要怎么等待防御北地草原的進攻了,而是必須要打破魏廷上下一直以來形成的和北地草原王庭交戰數十年之后,所形成的固有思維,而要以一個破釜沉舟的心態去主動進攻,不能給對方任何喘息之機。
這場戰爭,雖然是國與國之間的戰爭,但失敗的后果卻并不是喪師辱國、割地賠款,而是徹底失去生存權,亡國滅種,要么是群狼肆虐中原,以人為糧,要么是大軍北上,以必死之意志犁庭掃穴、連根拔起,不留活種。
真正比拼的,就要看誰更強、更狠、更持久。
具體到魏朝國內任何一個個體上面,同樣事關生死存亡,失敗是不能失敗的,敗了的唯二結局便是當場被吃,或者是被當成兩腳羊圈養起來,過一段時間再被吃掉。
家有內患,外有強敵……
這就是大魏朝廷目前所面臨的艱難境況,而且他們沒有選擇,不管是攘外必先安內,還是先破外敵再平內境,都不可取,只能是硬著頭皮去雙管齊下,吃這一鍋可能會吃死人的夾生飯。
顧判將不留一絲血跡的斧頭收好,緩緩朝著湖畔走去,在他身后,狼岐畏首畏尾緊緊跟隨,根本就不知道這位表面上看起來平靜至極的千戶老爺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至于到底該用怎樣的戰法去面對北地即將迅速擴張強大起來的草原狼族,他縱然結合上一個時空各封建王朝對陣游牧民族的歷史,再思慮許久,都沒有一個更好的辦法,所想到的唯有不計代價,刨地掘根而已。
真正說起來,那就是要不惜任何代價、不計任何成本,不看戰果、不問得失,只有一個打字,以自身最強之精銳不斷地打,不停地打,以亡族滅種的架勢去打,一直不停,而且要專挑冬去春來,草原復蘇的時機去打。
在給自己放血的同時,也要流盡對方之血,對敵方的仁慈,就是對自身最大的殘忍。
這不僅僅封建農耕政權與草原游牧政權之間的對抗與戰爭,更是人族與非人族之間關于生存權和發展權的爭奪,本就說不上對錯,也沒有什么正義邪惡可講,雙方各自有各自的屁/股,坐在完全不同的位置,最終所能比較的,還是只有看誰的道理更大,更硬,更強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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