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擘身旁看起來像護衛首領的男子伸手拉拉他的衣袖,附耳低聲說道:“少爺,牽馬的男子我看不透深淺,最好不要招惹他們。”
趙擘看了看饒有興致圍觀的顧判一眼,露出一絲笑容道:“這位兄臺,若是當下沒有其他要緊事情的話,不妨留下來給在下做個見證,也讓兄臺能幫忙評評理,到底是誰錯失更大。”
顧判微微一愣,轉頭對憨熊低聲笑道:“熊啊,對這個場面,你怎么看?”
憨熊滿是橫肉的面孔陡然糾結起來,苦思冥想了片刻,才有些不太確定地道:“回大人的話,俺看他們這些瘦子的模樣,需要差不多五個,五個呼吸,不超過十個呼吸,就能將這幫子人用大錘砸死,還能把那幾匹馬也都砸死。”
珞裳很有些無語地看了他一眼,朝著顧判嘆了口氣道:“呵,當真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有什么樣的主人,就有什么樣的跟班。”
顧判絲毫不以為忤,依舊是一副笑瞇瞇的表情,“你這話說的倒是沒有原則性的錯誤,我不是把自家最器重的屬下送到你身邊,護衛你的安全了嗎,怎么這么長時間過去,還沒有把他調教得聰明一點呢?”
他們說話并沒有刻意壓低聲音,或許他本來也就沒有壓低聲音的想法,因此趙擘身邊的護衛清清楚楚聽到了全部的內容,他看著不遠處好整以暇的顧判幾人,再看看這家這邊的力量,忽然間腦門子上面便沁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趙擘也聽到了憨熊話里毫無掩飾的惡意,再看看這夯貨肆無忌憚的目光,明顯就有些懼意,也顧不上再沖著馬車內的人怒吼,轉過身來冷冷注視著悠然前來的顧判,上前一步就要開口說話。
結果他被身旁的護衛緊緊攥住了衣服,在他耳旁低聲提醒道:“公子,不要輕啟事端,來人實力看上去極為強悍,而且他們身份不明,一旦動手說不定我們便會吃個大虧。”
趙擘皺起眉頭,同時問道:“對上那個背錘大漢的話,連你也沒有把握?”
護衛捏緊拳頭又放開,最終頹然嘆道:“雖然屬下自持內息綿長,身法敏捷,但觀此人剛才快若奔馬的跑路速度,以及在地上踩出來的腳印,便知絕對不是他的對手,即便他沒有修成內息,在這種體型下的力量與速度壓迫下,屬下十成的功力怕是連五六成都使不出來。”
“看你把人家給嚇的,給我在這兒呆著護好珞裳姑娘,我過去看看。”顧判輕輕一踢馬腹,緩緩前行,片刻間已經來到了距離雙方對峙地點的三丈之內。
他微微瞇著眼睛,視線越過趙擘與一眾護衛,落在了那輛孤零零停著的馬車上面,面上漸漸浮現出越來越濃的古怪笑容。
見到顧判一副笑吟吟看好戲的模樣,再回想起剛才憨熊那兇狠殘暴的眼神,趙擘感覺自己就像是大馬猴一樣被人恣意羞辱戲弄,對于從小到大都被家人捧在手心,寵愛至極的他來說,這簡直不能忍。
但是,他深知小不忍則亂大謀,更何況這馬車里面的兩個女人太過可惡,他不得不忍,也不敢不忍。
趙擘面色接連變幻,盯著顧判不語,他已經打定主意,只要對方不插手去管現在這檔子事兒,什么都好說,但如果他們非要不分青紅皂白橫插一杠,讓他不能將這兩個女人留下,那就只能是……
他想到此處,忽然間覺得胸中憋了一口悶氣,無處釋放,亦無處發泄。
沒有辦法,完全沒有辦法,若是真要撕破臉皮,不僅僅可能是打不過,甚至還可能會逃不掉,平白丟了自己的性命。
顧判的眼睛須臾不離馬車車廂,完全忽略了旁邊如臨大敵的趙擘等人。
他旁若無人地出神看了許久,這才陡然間回過神來一般收回了目光,沖著趙擘露出了一絲自認為相當和藹可親的笑容:“請這位公子讓一讓,諸位都讓讓,我胯下這匹馬兒性子不好,也有些認生,萬一被你們嚇到了揚蹄亂踢可是不妙。”
趙擘面容扭曲,陰沉地幾乎要滴下水來,他呼出胸中一口憋悶的濁氣,悶聲道:“都別柱子一樣的杵在這里,抓緊時間給這位公子讓一條路出來。”
顧判對著他微笑點頭,騎著馬來到馬車車廂一側,剛準備開口說些什么,車廂車簾卻突然被一只潔白如玉的小手掀開,露出一張宜喜宜嗔、嬌艷如花的面孔。
她眨動一下眼睛,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看著顧判低聲道,“奴家命苦,被這惡霸登徒子糾纏不休,想要遠走他鄉避開,卻又在城外被他硬生生攔住了去路,還望公子俠義心腸,為奴家做主。”
顧判面無表情盯著她,片刻后忽然一揚馬鞭,指了指數步外的趙擘道,“你命苦不命苦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的命一定很苦。”
女子聞言,兩行淚珠兒悄然自眼角滑落,開口時說不出的惹人垂憐,“公子何出此言?”
顧判眸子深處緩緩燃起兩朵猩紅火焰,映照出她那張楚楚動人的面孔,忽然間露出一絲笑容道,““邪魔外道,不外如是。””
女子的眼神陡然一凝。
然后她便聽到那個男子不帶任何情緒的聲音在自己耳邊淡淡響起。
“我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躲過那個女人的監控,堂而皇之地入城出城的?”
女子仿佛沒有看到顧判眸子里越來越盛的紅炎,更沒有察覺到兩人之間越來越停滯沉凝的氣氛,而是幽幽嘆了口氣道,“公子所說的話,奴家一點兒都聽不懂呢。”
“你懂不懂沒有關系,我懂就行了。”
顧判淡淡說著,直接伸手挑開了車廂的窗簾。“剛聽說這里面還有一個半老的徐娘,某家更是好奇,她到底長得是什么模樣,這么長時間都不出來露上一面,是不是丑到了真的不能見人的程度。”
他微微有些愣神,因為在車廂之內,并沒有其他人,或者是長著人模樣的異類存在,而是只有一只通體純黑的貓,蹲坐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