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得到了顧判堅決的否定,但朱昝卻還是感覺心中有些發虛。
“可是,可是屬下一直覺得自己內火上揚,虛汗淋漓,這不是大人親口所說的,遭遇開空調異聞**后,所表現出來的癥狀嗎?”
“哦,原來你擔心的是這個……”顧判平靜了語氣,認真道,“放心吧朱參事,這里沒有空調,你感覺不適的最大可能,也許只是你現在進入了更年期而已。”
“還請百戶大人恕卑下駑鈍,實在是不知道更年期是個什么病癥。”
“年節更替之時,因長一歲之期,少數人便會生出身體不適之變化,所以被稱之為更年期,此癥狀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自行消失,所以不必太過憂愁煩惱。”
朱昝聞言頓時長長松了口氣,一揖到地,“多謝百戶大人為屬下解惑。”
顧判哈哈一笑,重新將注意力轉回到孽書之上,“你我本是同僚,又有同生共死之同袍之情義,不要搞得那么生分客氣......我有些渴了,去弄壺開水過來泡茶解渴。”
“屬下遵命。”
朱昝當即領命而去,顧判此時再看孽書,發現上面的字跡又有了新的變化。
“偉大神圣之落櫻神斧顧千戶心系下屬,不辭辛勞親自解釋更年期之癥狀表現……”
“行了,以后像這種生硬的馬屁就不要拍了……還有,偉大神圣這四個字也不要說了,知道嗎?”
顧判捏住眉心,屈指在舊書上有節奏地一下下敲打著,指尖上一縷紅炎若隱若現。
“現在老老實實告訴我,鎮子里的那些人們都是怎么死的,到底是什么東西在此地作亂,和數十里外的人面蛇藤又有沒有關系?”
“顧千戶對整個鎮子的現狀產生了懷疑,經過一番細致入微的調查取證后,他最終得出結論,鎮子里的人們已經全部死絕,甚至沒有任何一只活物存在,而這一切似乎和扎根荒野中的蛇藤并無關系,它的根源就在于,當……那……個……秀……才……”
忽然間,原本顯示地極快的字跡變得緩慢下來,就如同原本快進播放的在線電影遇到了網絡問題,開始了長時間的卡頓。
令人憋悶的是,在不久之后,網絡終于完全斷流了,字跡被定格在沒有寫完的那個才字上面。
下一刻,一股陰冷潮濕的氣息逐漸彌漫至整棟小樓,打開平放在桌上的舊書嘩啦啦翻起頁來,點亮的燭臺、跪著的雙腿,紛紛化作一道流光沒入書冊之中,變成了封皮上的一幅詭異圖案。
那是一雙血淋淋的雙腿行走在黑暗之中,身后留下一路顏色鮮紅的腳印,而在它的前方,一張張陰森恐怖的面孔若隱若現,最遠處則是一團若隱若現的光芒,在黑暗的環繞下散發著朦朧的血色光芒。
“腳踩黑暗,心向光明,厲鬼環伺,血路漫長……你這個陋狗,還真的是意味深長的很啊。”
顧判低低感嘆了一句,隨即面色大變,死死盯住了孽書前方的桌面。
嘩啦啦!
書冊翻頁的速度更快了,在他的眼中,甚至還要比上一個時空中量子閱讀的翻書速度還要快上十倍百倍,而且更重要的是,他真的能夠通過如此快速的翻書,將書里面每一頁上的每一個字都深深印刻在了腦海之中。
這是比量子閱讀逼格更高的靈異閱讀學習法!
顧判瞳孔收縮,面沉如水,視線中全部都是“救命”兩字。
是的,從舊書封皮封底,一直到里面的每一頁,滿篇都只有兩個字存在。
救命的救,救命的命......
那種連顧判都感覺到陰冷難過的氣息已經順著桌面蔓延過來,馬上就要覆蓋到那部瘋狂印刷救命的古書,以及他按在古書的兩只手上。
在他的眼中,整座二層小樓已經被一分為二,以面前的書桌為中心,另外一側被陰冷氣息包裹的區域,似乎已經和他所在的地方分屬于兩個空間,相互交織,卻又在相互排斥。
猩紅火焰遽然爆發。
顧判爆喝一聲,長身而起,一手仍然死死按住幾乎快要破空飛去的孽書,另一只手上倏然多出一柄被重重紅炎包裹的雙刃大斧,用盡全身力氣朝著正前方狠狠劈下。
轟隆!
顧判耳邊猶如炸響一聲悶雷。
他能清楚感覺到自己斬斷了某個東西,在紅炎映照下的感知中,那個東西給他的感覺就像是一只生活在黑暗深海之中的軟體動物,有著柔軟無骨的軀體,堅韌細長的觸須,以及冰冷滑膩的液體。
唰......
那種讓人遍體發寒的感覺退去了,顧判抓起不再顫抖翻頁的孽書,目光幽幽望著身前的地面,那里有一道肉眼可見的明顯分界線。
以地面上那道焦黑的斬痕為界,那半邊的小樓沒有了,連同所有的家具器物,全部消失不見,甚至很難找到它們曾經存在的痕跡。
聽到動靜急匆匆趕來的朱昝直接破門而入,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由得同樣楞在當場。
“百戶大人,剛才發生了什么事情?”
顧判撥弄著那本原來可稱之為話癆,現如今卻沉默不發一言的破書,嘆了口氣道,“剛才這里發生了異聞**,只可惜我沒有把那家伙給留下來。”
他說到此處停頓一下,啪地將破書摔到了地上,“真是甘霖涼了,果然不僅僅是人會在關鍵時刻掉鏈子,就連異類,也會如此......更讓人氣憤的是,在十萬火急的情況下,用最簡潔明了的詞語說出最重要的情報很難嗎?為什么非要從開天辟地起始給我講起呢?”
“神特娘的當那個秀才,那個秀才到底怎么了,你特娘的倒是說啊......”
氣呼呼罵了一通后,顧判的心情終于漸漸平靜下來,他將那部一動也不動,一個字也不再顯的舊書塞進懷里,轉頭看了眼怔怔站在那里的朱昝。
“水燒好了?”
“還沒有。”
“算了,沒燒開就別燒了,我們現在便離開這里。”
兩人說走就走,當即從這間宅院**而出,然后一路戒備著來到了鎮子邊緣。
他們沒有受到任何攻擊,也沒有任何阻礙。
出了鎮子之后,顧判在路口停下腳步,看著外面漆黑一片的夜幕,忽然覺得他對于這個世界的認識是膚淺的,就連表象都還沒有真正摸透
尤其是如今面對著愈來愈迅猛的變化,他的眼睛似乎被蒙上了一層霧氣,永遠無法真正看清隱藏在迷霧之中的現實,就好象普通人隔著皮膚血肉去看清內里骨骼一樣。
或許,在就在他無法感知的四周,甚至是在近在咫尺的地方,已經在發生一些靈異難解的事情,如同在燭火盡頭黑暗處的眼睛,無聲凝視著他,就如同在觀察舞臺聚光燈下的演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