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幽魔君臉色鐵青站在巨大灰熊旁邊,身上的明黃長袍也已經多處破損,露出下面傷痕累累的皮膚。
他抬起頭,視線穿過四散飄飛的灰塵,與滿臉是血的顧判沉默對視,毫不掩飾自己眼神中愈發狂暴的殺意。
通幽魔君憤怒發狂,似乎在并指朝著他大聲說著什么。
顧判穩住身體,面無表情看著他的無聲表演,在這一刻甚至有些想笑。
耳聾聽不到的好處在此時此刻就完美地顯現了出來,正所謂任他強任他強,清風拂山崗,他橫由他橫,明月照大江,隨便他通幽魔君歇斯底里,如癲似狂,能把罵人的話排列組合出一朵花來,他這邊聽不到也是白搭。
通幽體型猛然漲大幾倍,剎那間化作一只通體金黃的巨大仙鶴,雙翅一展便刮起一道狂風,席卷起無數斷木碎石,朝著顧判一股腦轟擊過來。
“來得好!”
顧判暴喝一聲,卻還是什么都無法聽到。
他整個人不退反進,猶如一道拖曳著猩紅軌跡的流星,正面撞入了滾滾煙塵之中。
又是一聲尖銳嘹亮到幾乎無法形容的啼鳴響起。
通幽鋒利尖銳如長槍的鶴喙閃電般向前刺出,與已經來到近前的斧刃猛然碰撞。
鶴喙頂端炸開大蓬火星,咔嚓現出一道裂紋,在尖利的啼叫聲中,通幽翻滾著在地面滑出深深的痕跡,撞斷了大堂門口的一根石柱飛出殿外。
顧判自一根石柱下掙扎跳起,一邊捂住腰側那道巨大的傷口不住咳血,一邊舉起戰斧,只一下便將躺在地上不停抽搐的灰熊頭顱生生斬落,隨后轉身緊緊盯著殿門外的通幽魔君。
他現在的感覺很矛盾,也很難受。
一斧頭砍殺了重傷的羆罡后,他的身體便開始了又一次的加強,而且幅度還不算小,但頭暈耳鳴的情況卻非但沒有減輕,反而一直存在,聽覺上的問題并沒有被當即解決。
再加上身體變得更加強悍后那古怪的春香粉霧似乎也水漲船高,看什么都是火一樣的存在,視力上面似乎也出現了不小的問題。
人有五感,如今兩感都有問題,顧判頓時覺得自己感知中的世界變得有些失真。
通幽唰地再次變回人狀,面色陰沉到幾乎能滴下水來,看都不看不遠處已經被它啄成爛泥的銅鏡,咬牙冷冷道“你竟然是一個活人!”
“黑山神君,又號水鏡先生,本座直到現在才明白,竟然真的是兩個存在!”
顧判掏了掏耳朵,長長呼出一口濁氣,“煞比,你在那兒念念叨叨說什么呢?”
通幽緩緩搖頭道“人素來奸詐,心計頗多,吾已經上過一次當,絕不會再上第二次。”
顧判同樣搖著頭道“二逼,我耳朵有點兒背,你大聲點兒會死嗎?”
通幽冷冷一笑,身體突然消失在原地。
好快的速度!
就算比當初斷離山脈的那頭豹子都不遑多讓。
顧判干脆閉上了眼睛,只憑著感覺便是一斧劈出。
戰斧落空,砸碎了身側的一根梁柱。
一柄長劍自煙塵之中鬼魅般出現,距離顧判的眉心只剩下不到一尺距離。
毫無征兆的,以顧判的身體為中心,巨大的爆炸轟鳴聲遽然響起。
“乾坤借法!爆!”
通幽身形再次消失不見,片刻后掙扎著從十數丈外的地上爬起,目光陰沉看著顧判,握緊了手上與鶴喙一模一樣的長劍。
在突如其來的爆炸沖擊下,他剛才那一劍刺偏了,只是在對方的肩膀上留下了一道通透的傷口,不僅沒有達到一擊斃命的效果,還讓自己猝不及防在震蕩下受到了不輕的傷勢,總的算起來,其實還是有些虧了。
“事有不諧,先走為上,待到養好傷勢,再徐徐圖之……”
通幽眼神閃爍,已經有了退走的念頭。
就算是在此地將那“水鏡先生”殺掉,他至少也要付出不小的代價,甚至會傷及根本,沒有幾年時間都無法恢復過來。
這是他無法接受的結果。
不論是當初靈智未開時,還是后來擁有智慧之后,生存經驗一直都讓他謹記一個道理,那就是無論是任何情況下,都不能將自己置身于真正的險境之中,在生命的存續面前,其他任何事情都不值一提。
通幽緩緩咽下一口郁氣,最后深深看了顧判一眼,仿佛要將他的樣子印刻在記憶最深處,然后唰地再次化作鶴形,展開了雙翅。
嗯!?
騰空而起的前一刻,他忽然發現眼睛看到的景象一陣虛幻,然后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殘垣斷壁、宮殿石階全部消失不見,映入他眼簾的卻是一道幽深黑暗的長廊,四面墻壁上纏繞著密密麻麻的慘白手臂,而在長廊深處,似乎還站著一個低矮的影子,低著頭一抽一抽的似乎是在哭泣。
下一刻,他真的聽到了突然響起的稚嫩哭聲。
“我的作業都被你毀掉了,你個壞蛋!”
哭聲重重疊疊,凄慘無比,與一層層游動過來的慘白手臂交相呼應,讓通幽也不由自主陷入到短暫的失神之中。
“這是幻境?難道我又被騙到了,這個小孩子才是真正的水鏡先生!?”
身體莫名其妙感覺有些發熱,他悚然而驚,開始竭盡全力,要從這不知道是幻境還是其他詭異的地方掙脫出去。
發熱的感覺越來越明顯,已經到了灼痛無法忍受的地步,通幽一咬牙,雙手十指交叉置于嘴邊,陡然爆發出一道尖銳的啼鳴。
以通幽為中心,一種說不出感覺的波紋一圈圈發散開去,已經殺到他身前的慘白手臂在一瞬間便化為了齏粉,
這道波動繼續向外延伸,剎那間就將整個幽暗長廊擊碎,也讓他再次回到了地底宮殿的殘垣斷壁之間。
更遠一些的地方,顧判跟在兩只穿山甲后面,拼命向更深的地下鉆去,用這種方法來避開這大范圍無差別的攻擊。
通幽的一口氣仿佛用之不盡,張口無聲嘶嚎,波動過處,不論是什么東西,都被震得嗡嗡顫動,直至碎裂成更加細小的碎片。
許久后,他終于大口喘息著停了下來,再次展開雙翅,剛準備離地而起時卻面色陰沉地看向了正前方碎裂的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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