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過后,天氣炎熱起來。
和往年一樣,天氣一熱村里人大中午就不下地了。
三三兩兩聚集在一起,聊著村里村外的八卦。
柳家兩房的姑娘出嫁,無疑是村里人最關注的事件。
高家下了聘禮來,送了禮服來,還派了人前來商議那日幾時上花轎,放幾掛爆竹,進門后怎么過火盆怎么拜堂進酒,所有細節兩家都商議好了,只等到五月二十二這一日了。
但反觀秦家呢?
除了修整了一下院墻,將低矮破舊的木籬笆改成高大的竹子籬笆,墻壁刷白了破舊家具刷了漆,再沒有任何行動。
聘禮沒有送來,喜服說是沒有做好。
首飾倒是送了幾件來,但沒人前來商議那日的接親送親怎么安排,叫柳家大房很不滿意。
一時之間,村里人將柳家姐妹倆的親事反復進行了比對和說笑。
村里人一連倒的等著看柳鶯月的笑話。
羅寡婦更是不遺余力的造謠,說柳鶯月即便是真嫁到了秦家,也會受不了苦,會跟著男人跑,比如,會跟長得俊朗還有學問的男人跑掉,甩了瘸腿的秦大郎。
村里人不喜歡潑辣的柳大娘子,是因為柳大娘子不講理,凡事喜歡說個贏頭,可柳大娘子不稀罕占便宜啊,這個羅寡婦則是一根菜一瓣蒜也要偷走占便宜,讓村里人十分鄙夷。
他們便故意嘲笑著羅寡婦,“跑掉跟你兒子是吧?你這小算盤打得精呢。”
羅寡婦窘著臉,“我就隨便打個比方。”
“打比方也輪不到你家兒子頭上,要想姑娘進門,得讓你兒子先考個功名再說。”村里人哈哈笑道。
這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羅四安被縣令處罰永不得考試,秀才的功名,得下輩子考了。
說話沒占到便宜的羅寡婦,羞憤地跑走了。
快近婚期了,柳大娘子不讓柳鶯月再出門,而是命柳江氏寸步不離地跟著。
柳鶯月要給秦家人做家常衣裳,也確實沒有時間再去集市和其他地方,索性呆在家里。
柳杏月也沒有再出門,柳二娘子在教她嫁人后如何從高家弄錢回娘家。
“娘,這能行嗎?”柳杏月膽子小,不敢做。
“你蠢啊,你嫁到高家了,就是高家的少奶奶,拿點銀子回來怎么不行?光明正大的拿!”
柳杏月也喜歡手頭上有銀子,被她娘蠱惑著,蠢蠢欲動。
高玉成以前從不來柳家,送聘禮和送婚服這些事,都是家里的長工代勞,可聽說秦家連喜房都沒有準備好,他反而往柳家跑得勤快了。
在柳家二房略坐了會兒后,會慫恿柳杏月帶他到柳家大房來。
柳杏月有心想顯擺,當然是欣然而往。
柳家大房看到兩家多年交往的份上,也不得不讓他進門。
高玉成故意顯擺自己的婚房布置得有多好,又陰陽怪氣說秦家怠慢了柳鶯月。
把柳大娘子氣得臉色漲紅,柳里正氣得咬牙緊咬,柳大郎恨不得沖到秦家揍人。
高玉成和柳杏月將他們的表情瞧在眼里,樂在心里。
高玉成開心的是,柳家大房的后悔。
柳杏月開心是因為,大房一向瞧不起二房窮,這回是風水輪流轉。
高玉成說話時,眼睛四處瞄,琢磨著柳鶯月住哪屋,在不在家,聽到他說的話沒有。
這時,一間房門忽然推開,一身淺蔥色夏衫的柳鶯月,娉婷從屋里走出來。
她皺著眉頭,揮著手,“娘,怎么蒼蠅忽然多了?什么臟東西進門了嗎?”
柳大娘子礙于高玉成的面子,只看著他,皺眉不說話。
柳鶯月的目光,掃向了高玉成和柳杏月。
她淺笑道,“咦,原來是高小郎和杏月姐在,你們沒把蒼蠅帶進來吧?”
高玉成看到柳鶯月,目光鎖住后,再挪不開。
柳杏月的臉上撲了粉,抹了胭脂還描了眉,也不及柳鶯月什么也不抹的臉頰好看。
想到這么美的人兒卻便宜那個秦瘸子,高玉成的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柳杏月發現高玉成一直盯著柳鶯月看,臉色倏地陰沉下來,手里的帕子絞了又絞,恨不得絞個細碎扔到高玉成的臉上。
“玉成,我……我肚子疼,許是中了暑吧?”柳杏月撒嬌地嚶嚶。
“你先回家,我有些事情同柳大嬸柳大叔說。”高玉成看也不看他,擺擺手。
柳杏月,“……”
柳鶯月掃了他們二人一眼,心里冷哼,看向家里人,“娘,爹,大哥,你們要到外公家送禮了吧?這時辰也不早了,怎么還沒走?”
送的禮是柳鶯月要嫁人的喜酒禮,按著規矩,要到外祖家送喜貼。
但柳大娘子還沒有想好要不要送信呢,所以一直猶豫著,可高玉成賴在這里,給她一直添堵,她馬上順著柳鶯月的話往下說,“對對對,差點忘記了,高小郎,對不住啊,我們家今天還有事情,就不留你吃茶水了。”
一番假意客氣地話,將高玉成和柳杏月打發走了。
高玉成離開柳家大房,撒謊說家里還有事,丟下柳杏月,一個人騎著驢子,往秦家走來。
柳杏月站在柳家大房的門口,氣得淚眼汪汪,恨恨地跺腳,“高玉成,你這個吃著碗里看著鍋里的小人!”
高玉成越想越后悔,不該聽老爹的話,同意娶柳杏月。
他不喜歡柳杏月的脾氣,更不喜歡柳杏月的長相。
他喜歡柳鶯月那樣的。
可柳鶯月要嫁給一個窮瘸子,一想到柳鶯月那妖嬈的身姿縮在一個窮瘸子的懷里,高玉成心里的氣不打一處來。
氣血往上涌,他拍著驢子背,來到了秦家。
“秦大郎,你給我出來!”高玉成站在秦家院門外大聲喊。
離得近的秦二娘子聽到他的喊聲,笑著走來說,“大郎一家不在家,這不是高小郎嗎?有事嗎?跟我說說,我轉話給他。”
“他上哪兒了?”
“不大清楚呢,他家一向沒人在。”秦二娘子笑道。
一向沒人在……
高玉成將這話聽在耳內,眼珠兒轉了轉,一言不發拍著驢子背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