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欲晚晚上見了合作方,應酬到快九點,回家的路上都開快了一點,從電梯里快步走出來。
每天晚上她都會給輕輕講啟蒙故事,輕輕等不到她,怕會著急。
但她急急忙忙進了房間,看見的是一個男人坐著的背影,小輕輕把手扒在他寬闊的肩膀上,看他手里的圖畫書,他穿一件柔軟適合抱孩子的棉質長袖。
沉穩的男聲帶著閱歷感,有見過千帆能掌控風雨卻溫柔平和的力量,仿佛外面的風雨都會被他擋在屋外:
“杰克把豆子小心地種在院子里,不一會兒,豆苗就長出來了,豆莖絞在一起,越長越高,一直長到云里,像一架通天的梯子。”
輕輕聽得懂日常交流,但聽童話,個別句子會不明白,于是就盯著他的手。
忽然用短手手指著書上的字,奶聲奶氣地道:“一!”
小輕輕期待地看著男人的臉,像是等待他表揚自己。
要人夸的樣子很像小號的云欲晚,眼睛狡黠,下巴微微抬起,得意洋洋的,明明還是個小文盲卻對自己的小小成就肯定有加。
看得溫仰之的心暖融融的,摸摸她的小腦袋:“輕輕真棒。”
輕輕咧開嘴笑,露出她為數不多的牙齒。
云欲晚低聲叫了一聲:“輕輕。”
輕輕回頭看見媽媽,立刻跌跌撞撞跑過來,下頜的牙齒全部露出,也只有兩顆小乳牙:“媽媽!”
小孩子咬字不清晰,說媽媽的時候走音,像在唱歌。
云欲晚蹲下身,一下接住輕輕,把輕輕抱起來:“今天乖不乖?”
“乖。”輕輕咂摸著自己的小乳牙。
云欲晚對輕輕笑:“輕輕真厲害。”
輕輕聽到夸獎,害羞地把小腦袋埋進媽媽懷里,像只小鴕鳥一樣。
云欲晚的視線再移向溫仰之,就淡了淡:“你怎么在這里?”
他拿著童話書站起來:“我來陪輕輕。”
“可以回去了。”她漠然地側眸,把輕輕抱到床邊。
卻聽見背后他的聲音傳來:“也想陪陪你。”
“不用。”
“那我給輕輕念完故事。”
云欲晚停了一瞬:“念完故事就走。”
她不會阻止輕輕和親生父親交流,因為沒有父親的孩子,長大后和異性的交際會失衡。
最明顯的是和父親交流過少的孩子很容易對男性有濾鏡,容易在和異性交際、談戀愛的時候失衡,用現在的流行詞說是戀愛腦、性緣腦,還有一部分是無法與異性正常接觸,選擇完全不接觸或者逃避異性。
她是想輕輕健康長大的。
云欲晚還在想,輕輕自己在床上爬到床尾,站起來,沖著溫仰之的方向理直氣壯問:“你有,冰淇淋,嗎?”
溫仰之的眼神慈愛:“我沒有冰淇淋。”
輕輕不知道他是有錢人:“那你,有錢,買冰淇淋嗎?”
全球十大銀行的boss溫仰之,被自己的女兒質疑沒有錢。
他卻眼底帶笑,半蹲下來看著輕輕:“應該有。”
輕輕抓著床尾的圍欄,離溫仰之有點距離,胖嘟嘟的小臉一抖一抖,低下頭玩手指,還善解人意:“沒有,就算了哦。”
溫仰之被誤解不覺得不舒服,反而驚訝于輕輕的理解能力,她能將他存疑的語言理解成尷尬的圓場,猶豫著說應該有,實際上就是沒有錢,所以和他說沒有就算了。
他有些驚訝地看向云欲晚。
云欲晚像是習以為常,只是把輕輕從床尾抱回來:“別給她買冰淇淋,她還小,受不了。”
“我記住了。”和妻女待在一起的每一刻,他都有前所未有的體驗。
變得像母親的愛人,長得和他與愛人很像的孩子。
有種穩定的歸屬感,人生似乎有了歸宿,幸福得無法用語言表達。
原來一家三口這三個字是如此溫暖。
把輕輕哄睡后,云欲晚沒開口讓他走,溫仰之就厚著臉皮不走,他連換洗衣服都帶過來了。
她坐在陽臺的藤椅看夜景吹風,他就坐在另一邊。
他還試圖搭話:“對你來說,事業和感情哪個占比更多?”
她不理他,溫仰之以為她要趕走自己了,但她望著對岸明亮的萬國建筑開口:“以前是百分之三十感情,百分之七十事業。”
溫仰之才知道,當時她表現得熱火,但不是把愛情當成全部的。
“到你了。”她漠然開口。
但夜晚柔風吹過,她是等待著他答案的。
既然她說以前,他也提以前:“以前是百分之十事業,百分之九十感情。”
“說大話?”她看都沒看他。
他反而胸有成竹地松弛輕笑:“邊界障礙內心是火熱如巖漿的,你不知道嗎?”
她拿著細細的攪拌匙攪杯子里的熱牛奶,任風吹動自己的碎發:“沒感受到。”
但她卻有曾經也許自己不算丟臉的感覺。
因為她現在和溫仰之都了解對方是什么樣的人了,也許比很多夫妻窮盡一生相處還要了解得多。
他們知曉npd和邊界障礙的典型特征與思維方式,知道這兩種人格的大概處事風格。
很容易知道對方是否在說謊,也知道對方突然而來的情緒是為什么,明白對方的不舒服與敏感的點。
譬如他不會再模糊回答問題,因為清楚npd喜歡掌控,占有欲強。
當她看見他卑微地求她回來,她沒有強硬地給他判死刑,因為邊界僵硬是極度害怕別人知道他對他人有需求的,他表達到這個程度,是需要違背本性的。
亦如現在他說感情對他來說是百分之九十,哪怕聽起來假假的,云欲晚卻沒有真的不相信。
他的性格是寧愿少表達,好過多表達的,多表達一寸都會不安。
雖然他當年隱瞞了他的問題,但他投入了百分之九十,她當時最多只分在感情上百分之三十,打算追到他就回去發展事業。
她沒有輸得太慘,他過得比她不好。
溫仰之的手臂伸過來,大手覆在她搭在扶手上的手:“現在要感受一下百分之九十嗎?”
“沒興趣。”她看都沒看他,只是看著不遠處那些輝煌的燈光車流,“現在我是百分之九十事業,百分之十感情。”
他起身,手搭在她的藤椅扶手上,傾身逼近,聲音溫柔沉穩得像霧:
“欲晚,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有點嘴硬?”
他低頭貼近她,呼吸的氣息已經相融,她不為所動:
“你怎么就確定我嘴硬?”
他傾身得更近,冷粉的唇都要貼到她唇上:“親一下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