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府門第雖然高，可大小姐也是千嬌百寵的長大的。嫁過去了也不能墜了臉面，所以特意送來壓箱底的寶貝。說是一早就要給您的，您快看看喜不喜歡……”
面對熱情慈愛喋喋不休的韓嬤嬤，岳秾華忽然開口：“韓嬤嬤，我想見一見祖母。”
韓嬤嬤話音一頓，臉色也有些僵硬，喏喏道：“大小姐，還請別為難老奴……”
一句話，少女眼底的溫情消散。
岳秾華不再開口，氣氛就這么冷了下來。
韓嬤嬤輕咳了一聲，當做沒有發覺，熱情催促道：“小姐還沒看過吧？先打開看看喜不喜歡，這都是老夫人的心意啊。”
岳秾華輕抿粉唇，抬手掀開了盒子。
盒子里安靜擺放著一副價值不菲的頭面，·只一眼，她便想起了這是曾經祖母說好了出嫁時要給的那副。
原以為這輩子都不會有了，誰曾想兜兜轉轉，還是到了她手里。
見岳秾華神色微微動容，韓嬤嬤立刻趁熱打鐵，意有所指：
“大小姐最是冰雪聰明了，老夫人的意思，您明白吧？”
細白纖長的手指猛地收緊，岳秾華沒有說話。
韓嬤嬤有些著急，面上卻不顯，依舊是溫和含笑的語氣，仿佛一位關心人的長輩在循循善誘：
“大小姐知道的，從小到大，老夫人最疼愛的就是你。如今她即便臥病在床，心中也關心著你的婚事，生怕有什么閃失。
老奴今日來除了送禮，也是有話帶給大小姐。
老夫人讓老奴告訴大小姐，國公府是個好人家，大小姐嫁過去便是國公府的人了，要時刻恪守做媳婦的本分，相夫教子，好好照顧自己的新家庭。萬不要讓娘家這邊的事分了心。
老夫人說了，您永遠是她的孫女。這副頭面，便是她的心意了，祝大小姐嫁人后平安喜樂，與夫君白頭到老。”
說完，她含笑耐心等著少女的回應了。
過了好一會兒，少女才低頭應下：“請祖母放心，我都明白的。”
正因為明白了，所以才徹底心涼了。
若在這之前她尚且心存一絲僥幸的話，此刻則是徹底湮滅了。
“我有些乏了，就不請嬤嬤進來了。”
韓嬤嬤聞言，剛想再說點什么，可是對上少女那雙清凌凌的眼睛，忽然說不出來了。
最后只能退一步：“那小姐你好好休息，婚事將近，可不要累著了。”
岳秾華淡淡扯了下嘴角，她一直被關在屋中出不得半步，何來勞累一說？
大約是知道自己的話有些問題，韓嬤嬤閉上了嘴。
門關上了，云枝抱著首飾盒卻是一臉激動開心：
“小姐你看，老夫人心底是有你的！到時候嫁過去了，就有侯府撐腰了，沒人能欺負小姐……”
“錯了。”岳秾華打斷她。
云枝一愣：“啊？”
“國公府是何等地位？憑什么放著真正貴女不娶，選我？”
少女掃了一眼被小丫頭緊緊抱在懷中的盒子，嘴角扯出一個冷冷的笑：
“我若真嫁過去了，等身世曝光時，又該如何自處？以死謝罪嗎？”
最后一句她是用玩笑的口吻說出的，可聽在云枝耳中卻將她砸了個頭暈目眩：
“怎、怎么會這樣？”
“就是這樣呀。”岳秾華嗓音輕軟悅耳。
她比誰都清楚祖母送來頭面的意思：一旦嫁入國公府，她是生是死便與侯府再無關系。而她，也再不欠侯府什么了。
目光從盒子上移開，她對著云枝露出一個美麗的笑，輕飄飄道：“知道嗎，按照大祁律法，騙婚，可是入刑的。”
“什么！”
云枝手一抖，盒子差點沒抱穩。
她快哭了：“但、但是，二公子一開始就知道小姐的身世啊。”
岳秾華臉上的笑意微收。
是了，她唯一想不通的便是：
蕭厭明明知道了，為何還要來求親？
即便是為了避開安陽郡主，也不該選她才是……
“小姐，你……”
“把我繡的那副‘松鶴延年圖’找出來，給祖母送去。”
云枝剛想開口安慰自家小姐兩句，就被打斷了。
她有點懵，剛剛不是在說小姐的婚事嗎？怎么突然轉道繡圖上了？
然而面前的少女卻已經收起茫然心傷的神情，長睫輕扇，輕描淡寫地開口：
“二叔母為我準備了那樣一份大禮，我也該‘還禮’才是。”
“這是大小姐送來的。她說這一去怕趕不上老夫人壽辰，所以只能提前將禮物送來了。祝老夫人鶴長春，福壽安康。”
“這孩子，我們那般對她，卻還是惦記著我，沒有白疼她。”
看著面前細膩精巧，栩栩如生的松鶴圖，岳老夫人眼中滿是動容。
“這樣一副修圖，這孩子不知花費了多少心思……”
邊說著，想到往日承歡膝下的畫面，老夫人眼中不禁涌起了淚光。
一旁的老侯爺雖沒有說話，可面上神色也有些復雜。
忽然，就在嬤嬤丫頭在安慰老夫人時候，老永安侯開了口：“來人，去把吳氏叫來！”
正在房中為著那如山的聘禮對丈夫發脾氣的吳氏忽然被“請”，忽然就有些慌亂了。
“不知公爹找我做什么？”
岳秾華：“看到那份‘壽禮’，祖父多少會想起些我的好。他不會怪自己，只會怪別人，不出意外的話，接下來這幾日，二叔母的日子不會太好過。”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就傳出了“二夫人為老夫人祈求平安，親自去祠堂跪拜祈福，連續半個月，吃齋禮佛。不得離開。”
岳秾華得到了消息，卻并沒有太高興。
倒是一旁的云枝想了許久，終于憋出一句：
“如果，如果嫁給二公子真的這么危險的話。小姐可以不嫁嗎？”
岳秾華抬眸看向她，眼中帶著一抹笑意：“嫁啊。為什么不嫁？他自己要娶的，后果自負。”
其實祖母送來頭面還有一層意思，是要她憑自己一身本事去拼一個前程。
即便是冒牌嫡女，可是多年教養卻不作假。
只要拿下了丈夫，那么即便曝光，也不至于真死路一條。
不過可惜，要讓她失望了
這個長安，她是真的不想待了。
只要有一點機會，她都會離開，絕不留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