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爹……”
吳氏上前行禮,老永安侯卻沉著臉沒有應聲。
當年他千挑萬選為大房選了高門貴女做侯府主母,到老二時,怕他起了不該有的心思,便只選了個小官之女為妻。
可誰曾想,人算不如天算,他那智勇雙全才華橫溢的大兒子早早去世,精明能干的大兒媳也因為早產傷了身子,沒多久也跟著去了。
偌大一個侯府,最后竟讓一個處處小家子氣的小官之女來主持。
就因為看清了吳氏本人的寒酸淺薄,怕她帶壞了嫡孫女,所以他夫婦二人才將秾華帶在身邊親自教導……
一想到那混淆血脈的大孫女,老永安侯的臉色更加難看,連帶著看向吳侍郎的眼神都變得復雜。
吳侍郎卻好似沒有看到,依舊盡著自己媒人的職責,熱情招呼:“老侯爺別來無恙啊……”
外面的人并不清楚侯府中的官司,都震驚于這從國公府送來的聘禮。
“不是說這蕭夫人是個心狠刻薄的后母嗎,怎么出手如此大方?親兒子也不過如此了吧?”
不過這話一出口就被邊上的人反駁了:“想什么呢你!這聘禮都是前夫人留給蕭二公子的!要知道,蕭二公子的生母可是江南首富之女,當年她嫁入國公府時候帶了半數家財,十里紅妝,好不熱鬧……”
而國公府里,那些等著看好戲的人一個個也都笑不出來。
說好的蕭二公子是胡鬧呢?
真金白銀這么多聘禮來鬧?
騙誰呢!
同樣臉色發青的還有二小姐岳妍如,看著那一抬抬纏著紅綢布聘禮,她嫉妒得眼睛都要滴血了:
早知道是這樣,早知道是這樣,她一定、絕對……
“不是,我說這……”
吳承志和蕭厭坐在侯府對面酒樓窗邊,看著底下送聘禮的場景,人還有點恍惚:
“你之前不是說看不上岳秾華那種端莊古板的貴女嗎?我承認她是很漂亮,但是……”
真的值得那么多聘禮嗎?
還請了他爹去當媒人?
萬一被拒絕可就丟死個人了!
說實話,昨日聽到蕭厭提要求的時候,吳承志全當他在逗悶子呢。
結果一睜眼到了第二天,竟真的就來下定了。
出門的時候,他出于好奇看了一眼那聘禮單子,直接震得他三天睡不著覺。
“你這娶個媳婦兒,怕不是把家底都掏空吧?你爹知道嗎?會不會捶死你?”吳公子真誠發問。
聽他提到蕭大老爺,原本一臉冷傲隨意少年明顯僵了一下:
“我的事不用他管。”
吳承志悟了,發自內心地對著少年比出大拇哥:“弟弟我敬你是條漢子!以后你就是我永遠的哥了!哥,來,咱喝一杯!”
說著,他主動倒酒。
蕭厭嘴角微抽,有點后悔大好日子自己為什么要和個傻子一起。
永安侯之所以吩咐吳氏將岳秾華嫁出去,一方面是受不了多年心血一朝白費的打擊,只要少女還在侯府中一天,就在提醒他是有多么愚蠢,被騙。
另一方面,卻也是為了留住侯府與丞相府的婚事。
他看重血脈傳承,無論如何,與丞相府的婚事只能是侯府的嫡親女兒!
至于當年這婚事是因誰而定下的,早已被所有人選擇性忽略了。
而此刻衛國公府的求親完全在老侯爺的預料之外。
似乎看穿了老侯爺的心思,吳侍郎開口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蕭二公子對岳大小姐心儀已久,對于這門婚事國公爺也是全力支持的。兩家若能喜結連理,以國公爺對二公子的疼愛,這絕不失為一樁美事。還望侯爺多多考慮。”
老侯爺雖然沒說話,但臉上的表情明顯有些心動了。
吳氏在邊上看得著急死了,只恨岳二爺混賬,昨日竟然摔斷了腿,不能在邊上幫著說話。
她絕不愿意岳秾華有半點翻身的可能,可偏偏公爹性格強硬古板,聽不得女眷多話,加上她又干了蠢事,此時更不敢搭話了,只能暗中擔心。
事實證明,她的擔心不是沒理由的。
終于,老侯爺同意了。
而就在準備簽訂婚書時候,卻又發生了變故。
兩方談到了女方嫁妝。
老侯爺猶豫了一下,看著滿院聘禮,道:“就按之前定下的嫁妝給。”
一句話,終于讓吳氏有了說話的機會:“可是那些都是給仙仙準備的!”
提到嫡親孫女,老侯爺明顯一愣,眉頭皺起,沒有說話。
吳氏暗自別嘴嘲諷,嘴上卻陰陽道:“國公府家大業大,普通嫁妝,怕是看不上吧。”
所以快點拒絕吧,嫁什么國公府,就她那冒牌貨的身世,嫁給普通人不得了了。
一旁的吳侍郎眉毛都沒抬一下,仿佛沒有看到二人的貓膩,而是含笑溫和開口:
“不如侯爺先看看國公府給的聘禮?”
一句話,拉回了老侯爺的注意力,就連吳氏都有些好奇。
見永安侯沒有意見,吳侍郎將聘禮冊子送上。
吳氏在邊上斜眼去看,底下一長串的店鋪、田地、莊園還有綾羅綢緞、珍稀古玩且不說,光是錢幣竟然就給了萬貫?
萬貫!
那是什么概念?
她太過震驚,以至于打了一個巨大的嗝兒,聲音響亮得,讓現場有瞬間的安靜。
就連同樣被聘禮震驚的老侯爺也忍不住用嫌棄的目光看過去。
吳氏慌忙低頭用手帕遮住嘴,可是心中的波濤洶涌確實怎么都壓不住的。
萬貫、萬貫……這到底什么敗家子敢這么下聘啊!這怕不是要娶個公主回去啊!
“咳,除此外,還有丫鬟二十人,護院武師十人,一同送給大小姐。”
吳侍郎清清嗓子,引來眾人目光,把話說下去:“先讓大小姐用一用,若是不喜歡,可以再換。”
永安侯沒有說話,也不知在想什么。
吳侍郎卻還在繼續:“二公子說了,他是真心求娶貴府大小姐。禮單上除去前大夫人指定要給兒媳的聘禮外,其余三成是給女方家的受財。”
在場的人聽到這里,呼吸明顯一滯。
所謂“受財”便是注明了會留在女方家中的聘禮。
別的不說,光是錢幣便有三千貫!
三千貫啊!
要知道一個縣主出嫁,朝廷給的嫁妝也不過三千貫!
一瞬間,就連吳氏都覺得心肝脾肺腎的都在疼了,這哪兒來的敗家子兒啊,當他爹媽死了都得氣活過來吧?
更氣的是,娶的為什么不是她的女兒啊!!!
“就按之前準備嫁妝給,不用多話!”
永安侯斬釘截鐵得開口。
大祁重聘財不重嫁妝,之前準備的嫁妝雖然豐厚,但是比起送來的聘禮,卻還是差的遠。
吳氏恨得牙癢癢,但公爹開了口,卻只能應下。
PS:這個劇情參考的唐前期“重聘財不重嫁妝”的情況,那個時期重門第,“五姓女”比公主還好嫁,男方要通過巨額聘禮才有資格和望族聯姻;一直到唐中后期,科舉制興起,婚姻才轉向“重嫁妝”,女方家庭要準備很多嫁妝才能把女兒嫁給那些科舉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