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璽二十三年，春依舊來得早，或者說天璽二十二年過年晚。
正月初六，天很熱，衛國處處花開，一派人間仙境。
衛縣的縣城，依舊聚集了極多的人。有來尋求機緣的，有來看熱鬧的。
衛縣的機緣太多，可以來求學，可以來經商，或隨便找個差事，最大的機緣是王府和云家。
雖然衛王三年沒回京，雖然云家三年沒露面，但沒有人能忽視他們。
從衛縣人的眼里、從他們的身上，都能看到衛王和云家。
王府一心搞衛國，衛國連年豐收，百姓富足，都說是云家老太太保佑的。
酒樓里，坐滿了人。
今兒才正月初六，他們不僅不在家呆著，一些離得遠的人估計就沒在家過年。真夠敬業的。
或許是去年過年晚，今年的春來得早，立春也算過年，他們立春后出發也算不早了。急著爭春光。
酒樓里的小二不是很樂意，就算元宵節前都給加錢，但哪里比得上在家拜年？大家日子都好了，過年就該歇著，相互比一比，交流交流，或者找個對象，抓緊了成親。
現在不得不來干活，尤其聽著那各地的口音看著那貪婪猥瑣的樣子，心情就更壞。
一個男子在激動的講：“十二皇子才十二歲，可是人見人夸。”
小二端著盤子一個踉蹌，盤子帶著紅燒肉便砸到男子頭上。
男子頭上戴著高巾子，流下紅色的湯汁，紅燒肉嘛，這就對了。
一桌子的人都站起來。
掌柜也過來，一腳踹小二，大罵道：“一早就心不在焉，給老子滾。”
小二一邊跑一邊說道：“對不住，家里昨天養了十二年的老狗死了，嗚嗚嗚。”
隔壁桌一人指著掌柜說道：“他家狗死了你還叫人當差，你有沒有人性？”
又一個婦人摻和：“我家老太太養的一只貓去了，大病了一場。”
又一個吃飯的外地人放下酒盅摻和：“我們那兒一個老爺，養了兩條狗陪他，說是比兒子孝順多了。結果三個不孝子合伙毒死了狗，老爺將兒子告了，要斷親。”
婦人激動的說道：“真是不孝子！不如兩條狗！”
酒樓里眾人愈發熱鬧。
掌柜忙的把那個腦袋開瓢的忘了。反正又沒死，那就是沒事。
掌柜其實家里也忙，但這么多人到衛國來，還是要招待的。
一群紈绔坐在一邊看熱鬧，家離衛國近，或者從都下騎馬過來，快點兩天就到。在家過年沒意思了，一群人都到衛國來玩。
都下當然是什么時候都熱鬧，但都下的熱鬧有些人避之唯恐不及。比如現在皇長子、皇次子、皇三子還在主導，皇五子不甘示弱，連十二都要爭一爭了，大家都是皇子，都有機會，憑什么不爭？
明年就是皇太后六十大壽（五十九？），或者皇帝要完了？到現在還不立儲，都下又像個火（藥）桶，局面更為復雜，紈绔也知道跑。
一些人將長樂駙馬馬卓請到酒樓來，一時更熱鬧了。
馬卓現在二十多歲，穿著襕衫，很是卓異，有駙馬的范兒。皇女除了安樂公主就是長樂公主最大，這位駙馬多少有些分量。大家圍著駙馬吃瓜。
有人問道：“駙馬是不是要添丁了？”
馬卓知道他們消息靈通，都是靠正月初六跑大老遠打聽到的。馬卓大方的應道：“正是。”
眾人便恭喜。
那個腦袋開瓢的，自己收拾了一番，沒走，被駙馬吸引了，忙過來打招呼。
又一個小二倒茶，絆了一跤將人踹翻。
一個紈绔忙背鍋：“對不住，我不是故意的。”
馬卓隨手扶著小二。
邊上一位高手接住了滾燙的茶，沒燙了人。
一群紈绔繼續搞氣氛：“聽說衛國要建娘娘廟，請問駙馬，有這回事嗎？”
別人也好奇：“哪位娘娘？”
馬卓被幾人拉著坐下，能說的就說：“起因是一些百姓感念仇老太太，有人說頭疼腦熱的念念老太太也有用，便有人提議修娘娘廟。王府是不贊同的。但有些人很想修。”
一個富商忙說道：“我捐一萬兩銀子。”
又一個豪富說道：“好好商量商量。”
馬卓繼續說道：“一些人便去云隱寺拜佛。菩薩傳下法旨，不可亂搞。若是真想搞，便建成女子學堂，供一幅畫像即可。早晚供鮮花清水，不可再興其他。若是借機生事，輕者杖責，重者殺。”
一群紈绔激動的說道：“建女子學堂？”
有人狂拍馬屁：“這可真是好啊！”
又一個小二驕傲的說道：“那可不？老太太不做神也不做菩薩，教女子自強自立，自尊自愛。”
一個男子重重的冷哼一聲。
滾燙的茶拐著彎潑到他臉上。
那男子看著有五十多歲，穿的厚，是外地人，臉皮厚竟然沒燙傷。他鬧起來，不過是讓熱鬧的酒樓更熱鬧一些。
一群人盯著他，又一群盯著小二，知道的快說說。
小二說著衛國味兒官話，口齒清晰：“我家一共九口人，家里有十畝田，包括田里的出息一年有百八十兩銀子，除掉自己吃穿用度，一年至少能剩下二三十兩銀子。我家就打算拿出十兩銀子，我們村隨便湊湊就有幾百兩，修一個學堂足夠了，還能請一個先生。”
一個外地的男子很豪爽，好奇道：“隨便就能湊出幾百兩？”
小二應道：“那算什么？我們隔壁村有一百多戶，有一戶兄弟五個不分家，不圖衙門賞的銀子，一共有三十多口人，兄弟幾個有本事，一年能賺幾百兩銀子。他們家說拿二百兩銀子修學堂，他們村差點打起來，不許他一家出銀子。后來大家一合計，打算給女子學堂再搞個營生，姑娘們讀書也是要學做事的，這出息就歸學堂，攢起來可以獎勵先生也可以獎勵學的最好的姑娘。”
小二羨慕的很：“他們村搞的可好了，好多姑娘要往他們村嫁。”
掌柜喝道：“還不做事？”
小二應道：“這不也是招待客人？”
一群人起哄：“對！”
有人喊道：“掌柜你去做，別耽誤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