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慧公主這種打算，沈長盛是不知道的。
可不管什么理由，敏慧公主明知道他的身世，也早就打聽出他的家庭情況，卻不肯告訴他，反而不斷抹去對他有用的線索。
明知道沈正凌是他親兒子，不說出來讓他早日跟孩子團聚，卻攔著不讓他父子相見。
這種行為，都讓沈長盛憤怒不已。
敏慧公主這是想做什么？
確實，這門婚事是皇帝逼迫他應承下來的，但既然娶了妻，沈長盛也愿意盡丈夫的責任。
像京城大部分豪門的夫妻一樣，相敬如賓，給予足夠的尊重。
可敏慧公主倒好，竟想硬生生拆散他們父子。
真以為她是公主就可以為所欲為嗎？
沈長盛沉著臉，對沈正凌說道：“這是我的疏忽，是我對不起你們兄妹。”
“你放心，這事，我一定會給你們兄妹一個交代。”
沈正凌點點頭，也沒說什么大度不追究的話。
不管對方是誰，既然對方把他當成敵人，要對他下手，他當然要反擊。
沈長盛這個當親爹的要為兒子出力討公道，更是人之常情。
兒子受了委屈，親爹出面討公道，有什么不對嗎？
至于沈長盛解決這事，會不會影響他和敏慧公主的夫妻關系，這就不在沈正凌的考慮當中了。
沈長盛又問了一些關于他自己沒有服兵役以前的事情。
十幾年的時間跨度太長，瑣碎事情太多，沈正凌只能挑一些特別有代表性的事件告訴沈長盛。
比如為了抵扣兵役名額，他們父子上山埋伏好多天，打下三頭野豬……
這些事件，讓沈長盛的腦海里浮現強烈的畫面感，空白的記憶都變得鮮活起來。
而沈長盛，也將這幾年在戰場上的事情，挑挑揀揀，選一些趣味性高又不那么血腥的事件，告訴沈正凌，末了還道：“爹從小就看出來你是個練武的好苗子，以后，你就跟爹去兵營吧。”
沈正凌搖頭拒絕：“我不去。”
沈長盛想到他們父子今天才見面，確實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便沒有多說什么，只想著以后找著機會再勸勸他。
當然了，如果沈正凌執意不肯從軍，他也不強求。
本來建功立業這種事，就需要運氣。
如果當初，老沈家不坑他，沈老太沒有截留下他抵扣兵役名額的銀子，他留在村子里種地打獵，到如今，不也還是一個臉朝黃土背朝天的農民，靠天吃飯。
又何必非得強迫當兒子的，出人頭地？
沒有從底層攀爬上來過的人，根本不會知道，出人頭地有多難。
他有如今的地位，除了運氣，還因為每一次拿命去拼。
真佛寺的廂房里，隨著往事越說越多，沈長盛和沈正凌父子之間幾年未見的陌生感飛快消除，以至于沒有留意到屋外的天色，已是日暮西垂。
直到真佛寺的僧人來敲門，詢問他們是否需要準備齋飯，父子兩這才驚覺，已經到了晚邊。
肚子發出咕咕咕的叫聲，兩人中午都忘了吃，如今也確實餓了。
沈長盛吩咐寺里的和尚，讓他們趕緊做幾個齋菜來填肚子，和尚答應一聲，轉頭就讓人端著菜進門擺上，倒像是早就做好齋菜，只等著他們吃一般。
沈長盛不由挑了挑眉。
倒是沈正凌起身出屋，在院子里找到顧元元：“娘子，是你吩咐他們做的齋飯。”
顧元元抿嘴輕笑：“是啊，我看你們中午都忘了吃，現在肯定餓了，不吃飯可不行，就讓他們先準備好齋菜，再去喊你們吃飯。”
沈正凌過來牽她的手，笑道：“是餓了，還是娘子想得周到，走吧，我們進去吃齋飯。”
“順便拜見爹！”
顧元元打了他一下：“你盡是胡說。”
“誰家兒媳婦拜見公公是順便的？也不怕傳出去讓人笑話。”
沈正凌笑道：“那這地方，也不好拜見我爹啊。”
“走吧，先進去吃飯。”
顧元元跟著沈正凌進了廂房，見到沈長盛，一時半會兒的還真是喊不出來爹，把臉都憋紅了。
還是沈長盛先開口打破尷尬：“正凌媳婦，站著干什么？坐！”
他說著，抬腳踢了沈正凌一下：“愣著干什么？不會給你媳婦搬凳子？”
“哦哦。”沈正凌差點驚呆了。
他爹厲害了啊，出來服了幾年兵役，還知道讓他給媳婦搬凳子，以前在家里十幾年，他爹可從沒當著大家的面，給他娘搬過凳子。
別說搬凳子，就連給他娘遞個碗都沒有過。
難不成，失憶還有這種好處？
大約是沈正凌懷疑的眼神太過明顯，沈長盛沒好氣道：“你個臭小子，你那是什么眼神？”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里指不定怎么編排你爹呢。”
沈正凌：“不是，沒有……好吧好吧，但是爹，我真不是編排你，就是那什么，你以前可不知道這些，我娘嫁給你十幾年，你也沒給我娘搬過一回凳子……”
哦嚯，原本只是心里想想，結果一禿嚕嘴，說出來了。
顧元元：“……”
所以她為什么會在這里，聽這父子兩個討論搬凳子的問題？
沈長盛已經指著沈正凌道：“你看看，還敢說沒有編排我，這都編排得不成樣子了。”
反正已經說禿嚕嘴了，沈正凌索性道：“我只是實話實說，本來就是事實。”
沈長盛道：“那能一樣嗎？”
“你自己都說了，老沈家把我們一家人當成眼中釘，我不在家的時候，就欺負你娘和你們兄妹，我要是當著大家的面給你搬凳子，你是想讓你娘再被老沈家針對？”
好吧，倒也是這個道理。
沈老太有事沒事就蹉磨二房的人，沈長盛真要當著大家的面給媳婦搬凳子，怕不是現成的把柄落在她手里，讓她更有理由蹉磨人？
顧元元忽然就覺得，沈長盛這個公公，真是難得的通透人，按她前世的說法，叫情商高。
而且經過父子兩個這么一說笑，顧元元的情緒也完全放松下來，不像剛才那么拘束了。
一家三口其樂融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