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長明燈樓出來,沈正凌有些意志消沉。
雖說他娘已經去世幾年,平常的時候也沒有多少注意力放在這上面,可是想起來,就不可避免的情緒低落。
特別是在老沈家那些日子,簡直就是他們二房的噩夢,受盡欺壓和壓迫。
他的父母可以說,都是被老沈家給禍害的。
父親服兵役一去未歸,生死不知,母親被累死已經幾年,哪怕如今從老沈家脫離出來,和他們完全斷絕關系,沈正凌心里到底也是意難平。
他也只能開解自己,凡事應該向前看,何況他已經娶了顧元元這么好的娘子,日子總會一天比一天好,不能總想著過去的不愉快,給自己找不自在。
注意力不集中就容易出問題,出門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人。
沈正凌反應特別快,幾乎是剛挨著對方立即就退后。
不過想到自己一向力氣大,沈正凌還是趕緊道歉并且詢問對方:“不好意思,你沒事吧?”
對方也是來供長明燈的,特別理解供奉長明燈后這種低落的心情,擺了擺手說沒關系,就想繼續向燈樓里面走去。
結果一抬頭,看清沈正凌的面容,不由愕然停下腳步,問道:“你……”
“年輕人,你叫什么名字?我們以前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沈正凌原本是低頭道歉,聞言定睛一看,驚了。
他驚呼出聲:“爹!”
“爹,你不認識我了?我是正凌!”
這一聲“爹,”如同平地響驚雷,把所有人都震住了。
真佛寺的和尚都愣住了,喊一聲:“沈將軍……”
然而,看看沈長盛,再看看沈正凌,果然發現這兩人長得十分相似。
顧元元更是下意識拽住沈正凌胳膊,自己都說不清這個動作到底是為什么。
沈長盛自己也驚呆了。
他到現在還沒有恢復記憶,派人出去尋找過往,又屢屢被抹去了線索,有好幾次都以為查出了真相,結果最后發現還是一場空。
沈長盛鐵了心要查清楚,卻總是莫名其妙被一股不知名的勢力,把查找方向給拐到別的地方。
簡直憋屈。
沈長盛怎么也想不到,會在這里被一個初次見面的人喊爹。
血脈天性自有其奇妙之處。
雖然他記憶全失,以前的事情都記不起來,可此時,看見站在面前的沈正凌。心里自然而然的生出一種奇異之感,更堅信眼前這人,和他之間有著特殊關系。
沈長盛眼里驚喜乍現,語氣期待道:“你認識我,你知道我是誰?”
“我真是你爹?!”
沈正凌:“……”
三年兵役結束之后,當時服役的人,沒死的都回村了,沈長盛不但人沒回來,就連撫恤銀子,沈正清也給他帶回家了。
這已經可以認定,沈長盛在服兵役期間,遭遇不測。
所以沈正凌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會在京城看見活的沈長盛,或者說,他就沒想過,沈長盛還活著這個可能。
自來服兵役就是九死一生,不然也不會有這么多人抗拒,情愿交巨額銀子抵扣掉兵役名額,也不想去碰九死一生的運氣。
但是現在,沈長盛就這樣,活生生出現在他面前,而且再已不是當年那個,帶他一起進山打獵的農家漢子,而是搖身一變,變成手握兵權,威風凜凜的沈大將軍。
并且得公主下嫁,成了名副其實的駙馬。
想到之前在賽神仙賭坊,趙老板詢問他跟沈駙馬是否有關系,沈正凌還覺得是趙老板異想天開。
誰知,無心之言,往往最接近真相。
京中充滿傳奇的沈駙馬,真的就是他親爹!
沈正凌其實是沈長盛親手帶大的。
從能跑會跳開始,沈長盛就帶著他進山打獵,直到他十五歲那年,沈長盛被老沈家坑去服兵役為止,在之前的十多年時間里,他和沈長盛相處的時間,比村里任何一對父子都多。
所以對沈長盛的感情,十分深厚。
以前小的時候,沈正凌其實并不太理解,沈長盛為什么要把他單獨帶上山打獵,還不是讓他留在家里,跟著老沈家其他人一起學種地。
等后來大了一點,特別是沈長盛被老沈家坑去服兵役,而親娘也緊著撒手人寰之后,沈正凌才明白,沈長盛這么做的目的,是為了不讓他們二房被老沈家拿捏得完全沒有反抗之力。
以老沈家對二房的惡意,他們父子若是一直留在家里種田,臟活累活全干完,一年到頭,也別想有一文錢落到二房手里。
一家大小有個頭疼腦熱,老沈家也不會拿錢出來給他們看病。
而上山打獵,雖然也要把收入上交給老沈家,但在緊要關頭,可以應急。
就比如當年抵扣兵役名額的銀子,就是他們父子兩個上山打獵換回來了,雖然最終還是被老沈家坑了,但至少說明,打獵比種田更有機會反抗的機會。
這一點,也從后來,沈正凌靠打獵養活弟弟妹妹的生活中得到證實。
所以,沈正凌絕不可能,把自己的生父認錯。
他有時候偶爾會在心里想,沈長盛是否從兵役中逃過一劫?
畢竟他從小跟著沈長盛進山打獵,知道沈長盛的功夫特別好,而在戰場上,拋開運氣不說,功夫好實力強的人,活命的機會肯定更大。
所以有沒有可能,沈長盛逃過一劫,卻因為某種原因回不了家,只能躲在某個不為人知的角落生活,不能光明正大的回家。
結果,他猜中了開頭,卻沒有猜中結尾。
沈長盛確實逃過一劫,從兵役中活下來,但是卻因為失去記憶回不了家,更得敏慧公主下嫁,從而成了大齊新貴,帶有傳奇色彩的沈將軍和沈駙馬,在京中占有一席之地。
沈正凌看向沈長盛:“你覺得這世上,有人會認錯親爹嗎?”
于是,一向以冷靜淡漠著稱的沈將軍,笑得像個一百多斤的傻子:“哪有人會認錯親爹的!”
“所以,你真是我兒子!”
“我沈長盛找到兒子了!”
失憶不要緊,重要的,是知曉來路,能和親人團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