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長興就道：“這位吳少爺既這樣許諾，倒也算有心。”
“對嬌嬌來說，這確實是門好親事，”
沈正義心里直到這時候才算松了口氣，問沈長興道：“那……爹，我還要不要去吳少爺那里，把嬌嬌的賣身契拿回來？”
沈長興心里冷笑：沈正義這個逆子就是故意的！
非得讓他親口說出來，不叫沈正義去拿回沈嬌嬌的賣身契！
這樣就算以后事情爆出來，沈正義也可以推到他頭上，說是他這個親爹把親閨女賣了，而沈正義不過是聽他這個親爹的命令行事。
沈長興微微瞇起眼睛，問沈正義：“吳少爺花了多少錢，把嬌嬌買回去？”
沈正義心里咯噔一下，壓根就不想提銀子的事情。
很明顯，沈長興這么問，就是要把沈嬌嬌賣身為奴的銀子拿走。
沈正義只要一想到手里的銀子要保不住，整個人就相當煩躁。
把沈嬌嬌賣了換銀子這件事情，從頭到尾都是他一個人出力，花費了不少時間和精力，才搭上吳少爺。
好不容易賣了二十兩銀子，結果放在手里還沒捂熱，就要被沈長興拿走。
換了誰都不樂意！
可是沈正義也知道，不給是不行的。
他要是敢不把賣了沈嬌嬌的銀子交出來，沈長興肯定不會放過他。
為了銀子，沈長興舍得賣掉沈嬌嬌，未嘗舍不得賣掉他這個親兒子。
話本里不都說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子不得不亡。”
到時候沈長興隨便找個理由，都能讓他日子不好過。
沈正義腦子轉得飛快，幾乎是眼睛一眨就有了主意。
賣了沈嬌嬌的銀子，確實不能不給，但是，他也沒有必要全給出去。
反正，沈長興又不知道具體多少銀子！
沈正義說：“十五兩銀子！”
“爹，吳少爺花了十五兩銀子買的嬌嬌。”
沈長興的目光順瞬也不瞬地盯著他，說：“我怎么聽說是二十兩？”
居然事先打聽清楚了？
沈正義心里一驚，強制鎮定道：“沒有沒有，就是十五兩銀子，沒有二十兩的。”
“爹，你肯定是哪里聽錯了，又或者是別人欺騙了你。”
“也有可能，人家給你說的二十兩銀子里面，包括了吳少爺讓人送去給老沈家的五兩銀子的聘禮。”
沈長興盯著沈正義看了好一會兒，只把他看得頭皮發麻，差點冒冷汗，這才收回目光，淡淡說道：“嗯，那銀子呢？”
沈正義心里早已破口大罵，面上卻十分乖順的樣子，對沈長興說道：“我怕干活的地方不安全，所以把銀子藏起來了，我這就去給爹把銀子取來。”
沈長興理所當然的點點頭，沈正義心里更加郁悶了。
好在還留下五兩銀子，總算有個安慰。
原以為這事就這么過去了，誰知道這么一波三折，居然在沈嬌嬌還有不到一個月就被吳少爺接過的時候，爆出他把沈嬌嬌賣給吳少爺為奴的消息！
面對沈嬌嬌的質問，沈正義心虛。
他趕緊給自己找借口：“嬌嬌，你誤會了，這件事跟我沒關系。”
“雖然在你的賣身契上是我簽字畫押的，但這也不是我的主意，我只是個聽命行事的。”
沈嬌嬌才不相信他：“就是你！”
沈正義：“真不是我。”
沈嬌嬌哭得快要喘不過氣來：“不是你還能有誰？”
沈正義就道：“嬌嬌你用腦子想一想，如果這件事情真的是我的主意，那上回，村子里對你這門婚事出現不好傳言的時候，爹找到鎮上來還不教訓我？”
沈嬌嬌愕然：“沈正義，你的意思是爹把我賣進吳家為奴的？”
沈正義看了她一眼，擺手說道：“我可沒有這么說，這話是你自己說的。”
沈嬌嬌：“沈正義，你不要跟我耍滑頭。”
“你剛才說的那番話，分明就是這個意思！”
沈正義做出一副勉強的樣子：“我只是說出事實而已，事實就是當時爹找到鎮上，并沒有把我怎么樣。”
“至于你要怎么猜測，那都是你的事情。”
沈嬌嬌整個人失魂落魄。
之前聽說沈正義把她賣進吳家為奴，她就已經絕望了，如今在得知這是沈長興的主意，沈嬌嬌更是絕望到麻木。
如果只是沈正義想要賣了她換錢，她好歹還有個說理的地方，可如果連親爹都為了銀子，把她賣出去，那她再鬧還有什么意思？
除了認命，她還能怎么辦？
何況，沈長興和沈正義能賣她一次，就能賣她兩次，她就算這回拼死反抗，回到老沈家，就能保證，以后都安全嗎？
這回雖然被賣給吳少爺做丫鬟，好歹吳少爺看起來還年輕英俊，家里又是縣里的首富，她只要能討得吳少爺的歡心，日子未必難過到哪里去。
可如果還有下次，誰又能保證，沈長興和沈正義不會為了錢，把她賣給即將入土的糟老頭子，又或者什么見不得人的地方？
沈嬌嬌雙目無神，喃喃說道：“你騙人，你騙人！”
“我們家又不是吃不起飯了，爹在鎮上給人做賬戶先生，光是月錢就有一兩銀子，怎么會賣了我……”
這番話讓圍觀路人一片嘩然。
其實這年頭，賣兒賣女實屬正常操作。
但是吧，賣兒賣女的人家，要么，是真的窮得過不下去，要么，便是什么爛賭鬼，窮酸人家……從未見過這等工作體體面面，固定工錢可觀的人，為了幾兩銀子就發賣親閨女的。
這樣的親爹是有多渣？
顧元元聽了沈嬌嬌的話，不由挑了挑眉。
她倒是沒想到，沈嬌嬌坑起爹來，比沈正義還狠，說這番話，絕對是故意的。
有沈正義之前的暗中甩鍋，再加上沈嬌嬌這番狀似無意、卻把沈長興情況全都點明的話，顧元元相信，沈長興那個賬房的位置，很快就保不住了。
哪個東家敢要這么見錢眼開的人做賬房呢？
萬一，看見東家的銀子賺得多，誰知道會不會打什么歪主意？
畢竟，連親閨女都可以用來換銀子的人，還有什么是做不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