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嬌嬌下意識問道：“只不過什么？”
她心里生出一股強烈的不好預感。
她覺得顧元元即將說出來的答案，將顛覆她的認知，破壞她的平靜生活。
可如果不問，她心里又極度不安，指不定更加后悔。
沈嬌嬌抱著這樣糾結的心態，強迫自己聽下去。
顧元元倒是沒賣關子，直接道：“只不過，你早已被賣給吳家為奴，簽的是死契，從此是吳家的奴才，生死都不與老沈家相干。”
顧元元言語如刀，毫不留情：“就算是衙門的律法都早有規定，簽死契為奴者，就是主人家的所有物。”
“無論主人家要打要殺，要罰要賣，都是主人家的權利。”
“沈嬌嬌你說，你憑什么說跟我是一家人？”
沈嬌嬌整個人都驚呆了。
不只沈嬌嬌，就連圍觀的路人都驚呆了。
倒是吳記布莊的店伙計最先反應過來，忍不住哈哈大笑道：“什么我們少爺未過門的未婚妻，原來不過是個簽了死契的奴才。”
“連個姑娘還沒掙上，就敢肖想我們吳家少奶奶的位置？”
“我呸！”
“還敢在我面前裝模作樣，還敢跑到我們吳記布莊來拿紅布回做衣裳……”
“沒有經過少爺的允許，你就敢私拿吳家名下的東西，你這是偷盜！”
“偷盜罪，按照府里的規矩，打三十板子，再發賣出去。”
“如果告到衙門，奴才偷盜主人家財物，性質惡劣，杖三十，罰作苦役。”
店伙計越說越興奮，只覺得揚眉吐氣，剛剛的郁悶之意一掃而空。
他頗有些小人得志的對沈嬌嬌道：“你且等著，等著我們少奶奶派人教你規矩。”
沈嬌嬌整個人都驚呆了，愣在當場，連眼神都是茫然的，哪還聽得清楚店伙計在說什么。
她從來沒想過，事情的真相會是這樣。
雖然從一開始的時候，她就懷疑過這門親事的真實性。
畢竟吳少爺在鎮上開頭鋪子，有錢又年輕，哪怕鎮上財主家的姑娘都娶得，怎么會娶她這么個村姑？
別看沈嬌嬌一向最看重那張臉，可她對自己的長相，也是心里有數的，勉強算中上，好看是遠遠談不上。
這點，沈嬌嬌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長相中上，家世普通，吳少爺那樣的人，怎么會看上她呢？
可是，就算懷疑，沈嬌嬌也沒想過要放棄這門親事。
嫁給鎮上有錢人家里當少奶奶，是她一直以來的夢想。
她可不想干活，更不想嫁個臉朝黃土背朝天的莊稼漢，以后生出來的孩子，依然逃不脫窮命。
嫁給有錢人家就不一樣了，她自己可以吃香的喝辣的，出入有人侍候，更重要的是，以后她生的孩子就不用做牛做馬，天生就是有錢人。
所以，不管怎么樣，沈嬌嬌都想搏一搏。
雖然她也心存忐忑，雖然她也很怕最后成了一場空。
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沈正義安排她親自跟吳少爺見了一面相看，吳少爺從頭到尾，雖然不怎么熱情，打量她的目光，也讓她不舒服，覺得是在看一件物品，可從頭到尾，也沒說什么反對的話。
沈嬌嬌心里就高興起來，覺得這門親事十拿九穩。
后面的發展也確實如此，沒過幾天，吳少爺就讓人去老沈家給她下聘了。
沈嬌嬌直到現在都還記得，當時，吳家的馬車進了村，到他們家門口停下，吳家的管家帶著媒婆，從馬車上下來，說是替吳少爺來下聘的時候，圍觀村民各種羨慕的眼神。
都羨慕她，說了門好親，從此飛上枝頭變鳳凰，嫁給鎮上有錢人家當少奶奶。
沈嬌嬌也一度這么認為的。
直到后來，顧元元說，吳少爺在縣城早已娶親。
其實從那個時候開始，沈嬌嬌就已經做好心理準備，她有極大的可能做不成吳少爺明媒正娶的妻室。
吳少爺之所以同意娶她，不過是因為妻子不在身邊，吳少爺自己一個人，常年在外，沒人照顧起居，所以才想著，用娶親的名義，養個外室。
這也沒什么。
只要吳少爺的妻室不出現，只要她風風光光的在鎮上生活，她依然還是眾人羨慕的對象。
正是因為存了這個想法，所以沈嬌嬌對于吳少爺已經娶親這件事，就抱著一種逃避的心態，根本不求證。
既不想，也不敢。
她覺得，只要她不知道真相，不知道吳少爺已經娶親，那在這個鎮上，她就是吳少爺的妻室。
沈嬌嬌一直在等著吳少爺抬她過門的那天。
可誰能想到，現在顧元元居然告訴她，她是吳家簽了死契的奴才！
是吳家的所有物，是吳家私產，跟老沈家一點關系都沒有。
她的死活，甚至不在她自己手里，而是掌握在吳家人手里。
這讓沈嬌嬌怎么接受？
她連連搖頭，喃喃道：“不，不是這樣的，你說的不是真的。”
“你說的不是真的，肯定是你嫉妒我，嫉妒我能嫁給吳少爺，所以就胡說八道。”
“對，就是這樣，你就是嫉妒，就是嫉妒……”
她語無倫次，差點陷入瘋狂。
顧元元滿是憐憫的看著她：“如果賣身為奴，而且簽的死契，都能讓人嫉妒的話，那這世上，就沒什么不讓人嫉妒的了。”
沈嬌嬌瘋狂搖頭：“不，我不相信！”
“假的，假的，肯定是假的！”
沈正義更是臉色大變。
他自認把沈嬌嬌賣給吳俊杰這件事做得隱秘，老沈家除了沈長興，就沒第三個人知道，完全不知道顧元元是從哪里得來的消息。
而且知道得這么清楚，居然連沈嬌嬌的賣身契上，簽的是死契都知道。
沈正義急得聲音都變了調：“正凌堂嫂，你不想認嬌嬌就算了，何必這么嚇唬她？”
顧元元冷笑：“是不是嚇唬她，你心里沒點數嗎？”
“當時把沈嬌嬌賣給吳少爺生孩子，不就是你上躥下跳，一手操辦出來的嗎？”
顧元元盯著他，一字一頓說道：“若不是你跟吳俊杰說，沈家的姑娘好生養，吳俊杰會愿意花二十兩銀子，買沈嬌嬌這個既不漂亮，也不機靈的村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