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元元看著面前幾乎沒動多少的飯菜,感嘆道:“這么多好菜,我應該拿個碗扒一些出來吃的,多出來的肉菜明天熱一熱就還能吃,現在這樣被我吃過了,只能倒去喂豬,真是可惜了。”
喂豬?!
正端起碗,準備暗搓搓跟媳婦同吃一碗飯的沈正凌:“!!!”
顧元元看他忽然僵住不動,不由奇怪道:“誒,你怎么了?”
沈正凌默默端起另一只碗,面無表情道:“沒事,我先把這兩個碗端出去。”
顧元元不疑有他,看著沈正凌把兩個碗端出去。
這個時代的成親宴席跟顧元元前世不一樣,并不需要新娘子露面,只要新郎官出面敬酒就可以。
原本村里的年輕人成親,大家是要起哄鬧洞房的,只不過沈正凌一向兇神惡煞,哪有人敢鬧他的洞房?
沈正凌并沒有把碗里的飯和菜倒掉,端著飯菜先回到桌上,把筷子擱上面,表示等下還繼續吃,這才開始到各處宴席上敬酒,沒有敢鬧他的新房,自然也沒人敢灌他的酒,沈正凌意思意思,到桌上露了個面就算完,回到桌子上開始大口扒飯。
眾人也不在意他的吃相。
本來沈正凌兇悍的名聲整個村子都知道,會吃也是正常的。
這頓飯沈正凌吃得心滿意足。
村里人吃飽了,開始陸陸續續離席回家,原本村里辦喜事,誰家里有吃不完的菜,都會讓村民帶一些回去,不過老沈家自己人口都多,沈老太又一向摳門小氣,讓人打包這種事那是不存在的。
青山村的徐村正等人也要離開。
雖然兩個村子離得遠,但青山村來了十多個大男人,還有兩輛牛車,倒也不怕走夜路。
沈全福、沈全壽帶著沈家人把最后一撥客人送走,院子里的杯盤狼藉一時也沒人去管,只等明天再說。
今天這門親事,表面上看著辦得體面,酒菜豐盛,事實上卻是沈家辦得最憋屈的一回喜事,幾乎全程都被顧元元和青山村的人逼著趕鴨子上架,最后出錢出力,還沒落得一句好。
但是老沈家自己作下的這門親事,還能怎么辦?
要不是沈老太太過作妖,孫媳婦還沒過門就先想著拿捏人,也鬧不成這種局面。
沈全壽目光復雜地看向沈正凌,意思意思叮囑一句:“既然成了親,以后就和你媳婦好好過日子,脾氣收一收,別再成日里喊打喊殺的,小心把媳婦嚇跑。”
一向對他們視若無睹的沈正凌這回倒是應了聲“是”,倒把沈全壽稀奇得不行。
被趙水仙和鄭金枝守了一晚上不準出屋的沈老太,這會兒見客人都走完了,迫不及待地從屋子里跑出來,對沈正凌刻薄道:“你還賴在這屋里干什么?是不是想打家里剩下吃食的主意,想端幾碗回去?”
“我告訴你,你休想!”
“是你自己說以后自己單過的,以后這個家里的水你都別想喝一口。”
她平時看到沈正凌就慫,膽子也沒這么大,不過這會兒被關了一晚上,連席面都沒吃著,加上沈全福、沈全壽還有幾個兒子孫子在場,就借機撒瘋,狠狠出口氣。
她這幾年摳摳搜搜,從沈正凌這里每月盤剝一兩銀子,再加上三年前沈長盛交回來沖抵兵役的三十兩銀子,好不容易才攢下五十兩,結果一轉頭,就被顧元元要回去四十五兩,沈老太心都被剜走了半邊,對上沈正凌的時候哪里還有什么好臉色。
沈正凌不跟她計較,他今天娶媳婦兒,高興著呢,誰有空跟沈老太這里浪費時間。
沈正凌看也沒看她一眼,轉頭回自己的茅屋去了。
還是得想辦法趕緊從老沈家搬出去,不然天天看到沈老太,他都嫌影響心情。
屋子里,點著兩根紅蠟燭,一片昏黃的溫暖。
顧元元穿著他買的新嫁衣,安安靜靜坐在床榻上。
聽到門響,抬頭往他看過來,眸光瀲滟,眼里的倒影,只有他一人。
沈正凌口干舌燥,手腳都有點不知道往哪里放,更不敢看顧元元,只盯著地上的影子發呆。
村里人嫌晚上點燈費燈油錢,一般天黑了就歇,沒什么事很少大晚上點燈,蠟燭比油燈更貴,自然更不舍得點,這兩根紅燭,也是沈正凌下午去鎮上的時候特意買回來的。
這會兒被燭火這么一照,沈正凌更緊張了。
顧元元見他進了屋就站在原地半天不動,也是尷尬。
她再怎么說服自己把沈正凌當成合作伙伴看待,這會兒晚上了,孤男寡女在小茅屋逼仄的空間里獨處,總讓人心慌,更別說,他們這會兒還是名正言順的夫妻。
沉默在屋里蔓延,燒著的紅燭爆起燭花,發出“嗶啵”的聲響。
沈正凌回過神來,忙對顧元元道:“我,我去給你打水來洗漱。”
他說著轉身出了門,腳步匆匆,怎么看怎么像落荒而逃,燭火的映照下,臉色一直紅到耳朵尖。
顧元元忍不住輕笑一聲,剛才那點緊張,忽然就沒了。
沈正凌這一出去打水,就去了好久。
顧元元在屋里,似乎還聽到從正屋方向傳來沈老太罵咧咧的聲音。
又過了一會兒,沈正凌才端了一盆熱水進來,手背上還留著一塊漆黑的鍋灰。
顧元元一邊洗臉,一邊忍不住道:“你這是,燒水去了?”
沈正凌“嗯”了一聲,沒有多說其他,顧元元想也猜得到,怕是沈老太行事刻薄,不許沈正凌舀熱水。
顧元元對沈正凌道:“明天我們自己做飯燒水,不用老沈家的東西。”
沈正凌聽得她說“我們”兩個字,心里十分歡喜,又低低“嗯”了一聲,聲調輕快溫柔。
沈正凌就著顧元元洗完臉的熱水,也給自己擦了一把臉。
他做起來十分自然,顧元元倒看得臉熱。
那是她的洗臉水。
不過想到沈老太的刻薄,就這點熱水還是沈正凌臨時燒的,這會兒沈正凌要是不用,就只能用冷水,顧元元只好安慰自己,這只是權宜之計,只是臉上的熱度怎么也退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