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陽光透過窗戶，照在一張清秀的臉蛋上，嘴角的口水似是都反射著波光。
日上三竿了，小和尚卻還呼呼大睡，姿勢十分奇怪，側身曲肱，一只拳頭抵著太陽穴，單膝盤撐，另一只腿繃直，像是傳說中的睡夢羅漢。
還別說，張九陽真從這小和尚的睡姿中，感覺到了一絲睡功的意味。
“三寶一直都是這個姿勢嗎？”
他看向一旁的通濟。
自大殿中離開，他便被通濟喊住了，說是三寶最近的狀態有些不對，一直到現在都沒有醒。
三寶剛獲得濟公的觀想圖，便頓悟了般若大明咒，他以此術代替通濟承受了金磚一敲，陷入了昏迷。
當時張九陽還有些擔心，怕三寶被直接敲死了，但后來發現，三寶的不滅金身進展神速，已經觸碰到了銀羅漢的門檻。
最多昏迷幾個時辰就能醒來。
可現在事情卻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剛開始并非如此，是在昨夜子時，他突然變成了這個姿勢，從來不打呼嚕的他，竟然鼾聲如雷，還流口水……”
通濟眼中有著一絲擔憂。
三寶和他雖然不是師徒，卻勝似師徒，這段時間，他對三寶傾囊相授，也非常喜歡這個頗有慧根的小沙彌。
張九陽仔細看了一會兒，而后笑道：“通濟神僧，恭喜。”
“恭喜？”
通濟一愣，道：“什么恭喜？”
“如果貧道沒有猜錯的話，三寶這是又頓悟了。”
張九陽深深望了三寶一眼，眼底深處有著一絲驚嘆。
這是何等驚人的慧根？
明明是被敲暈，卻莫名契合了《濟公降龍圖》無悲無喜，超然物外的心境，居然又要頓悟了。
換言之，三寶即將迎來第二次傳承。
一日一參破？
這種速度，張九陽的諸位弟子中，沒有一個能與之比擬。
“頓悟……大乘佛法？”
通濟忍不住問道，他對張九陽先前提到過的大乘佛法記憶尤深。
“不錯，就是大乘佛法，看來三寶與之非常契合。”
“張天師……不知小僧可否向你請教一下，何謂大乘佛法，能否說得再詳細一些？”
通濟猶豫片刻，還是沒有忍住說了出來。
“當然，明日就要入乾陵決戰，您若是要回去閉關修養，也是應該的，咱們改日再約也行。”
明日乾陵決戰，張九陽和太平觀主絕對是所有人關注的對象，特別是張九陽，他先是為天下求雨，又在第二關和太祖皇帝交手，消耗必然不小。
“無妨，不過我所知道的也有限，若有不當之處，還請大師斧正。”
張九陽灑然一笑，邀請通濟坐下，開始講解自己所了解的大乘佛法。
正好他也想看看，三寶何時會醒過來，又能悟到什么傳承。
兩人都是心胸坦蕩之人，當下便開始論道起來。
張九陽雖然對大乘佛法了解不多，可他現在畢竟也是道門宗師級別的人物，哪怕只有一兩句經義，他都有可能推出總綱，更何況他前世也對佛門有所了解。
大乘佛法究竟是什么，張九陽也說不太清楚，可他知道，大乘佛法就藏在諸佛的一言一行中。
從佛祖的割肉喂鷹，到觀世音菩薩的大慈大悲，從地藏王菩薩的‘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到彌勒佛的‘笑天下可笑之人，容世間難容之事’……
通濟聽得眼中異彩連連，時而低眉不語，時而如當頭棒喝，時而嘴角含笑，頗具禪意。
他本身也是佛門不世出的奇才，不然也無法將明王法修至如此高深的境界，此刻通過張九陽舉的這些例子，他隱隱感到了一種前所未有的震撼。
欲做諸佛龍象，先為眾生馬牛。
一個嶄新而震撼的世界，仿佛在他面前悄悄打開了一絲縫隙。
通濟也不藏私，將自身在火法和雷法上的感悟也坦誠講出，供張九陽參考。
哪怕明知道張九陽是岳翎的丈夫，而岳翎是他在明王法上最大的競爭者，他也毫不避諱。
張九陽亦是認真傾聽，受益匪淺。
通濟不愧是白云寺的神僧，在佛法神通的造詣上無人能比，通過此次論道，張九陽對白云寺七十二絕技的理解更加透徹了，威力進一步提升。
而在火法和雷法上，他更是獲益極大。
當通濟講完自己在明王法上的感悟時，張九陽已經閉上雙目，手結明王印，肌體上流轉著璀璨佛光，身后竟現出了一尊三頭八臂的明王法相！
明王金焰化為日輪，在他腦后輪轉，其間還伴隨著道道雷光，顯得異常神異，將他原本清俊的面容都映襯得剛猛霸道起來。
通濟看到這一幕不禁露出震撼之色。
對方竟然是在短短一日之間，便將明王法修至了高深境界，還凝聚出了明王法相！
雖然以六境的法力，修行時確實會事半功倍，可一日便勝過別人數十年苦修，還是太驚人了些。
他甚至覺得，張九陽若是再修行一段時間，將能成為他和岳翎之間的第三位明王傳人！
時間已經來到了夜晚，天空中明月如玉盤，光華皎潔。
張九陽緩緩睜開雙眼，看到通濟正在用一種十分熾熱的眼神看著自己，不禁一怔。
“通濟大師，你這是怎么了？”
通濟凝望著他許久，而后長長一嘆。
“你有如此慧根，為何偏偏沒有拜入我佛門？”
“倘若你愿皈依我佛，貧僧愿立刻讓出白云寺方丈之位！”
他這番話絕對是真心實意，一片赤誠。
一日修成明王法，此等驚世駭俗的事情，張九陽就算說自己是佛陀轉世，他都會相信。
張九陽搖頭笑道：“通濟大師，你想度我入空門，就不怕我家娘子，一個率兵馬踏平了白云寺，一個掀起大浪，水漫金山？”
通濟聞言露出一絲苦笑。
是呀，不但張九陽本人已經是名震天下的絕代宗師，他的兩個妻子，也都是宗師一般的人物。
哪一個，白云寺都不敢輕易招惹。
他嘆了一聲，只能無奈放棄了這個不切實際的打算，正準備再請教些關于大乘佛法的事情，卻見張九陽突然一笑。
“小和尚要醒了。”
“看來他這次的收獲，不下于你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