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正在與一眾摯友聊天的任也,突然察覺到意識空間內的凰火爐中,陡然飛出一顆碩大的腦袋,沾染著冥河之水,“瞧”著也有點被泡浮囊了。
“臥槽?!”
他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
愛妃聞言頓時黛眉一挑:“本宮與你說過多少次了,為君者要注意言辭,不可口吐污穢之言!”
“不是,臥槽……!”任也感知著那顆頭顱飛掠而起,并且逐漸散發出一股熟悉的神魂氣息,登時驚得原地竄起,激動道:“臥槽,不是,真的,你看了你也會臥槽……!”
“翁!”
國粹之音剛剛響起,一股蓬勃無盡的生命氣息,便洶涌地自任也眉心涌動而出。緊跟著,一顆散發著淺淡道韻之力的碩大腦殼,在生命之氣的包裹下,緩緩飄飛出來,活生生地浮現在眾人眼前。
所有人都懵了,許棒子嚇得直接蹲在了椅子上:“這……這是什么鬼東西?!”
“臥……!”愛妃俏臉呆滯,朱唇輕啟,正欲發出國粹之音時,卻在高素質的克制下,戛然而止。
室內落針可聞,所有目光都在盯著那顆人頭,就連李彥都忍不住揉了揉眼睛。
那顆人頭散發著一絲絲道韻之力,飄浮在眾人眼前時,也更像是被幾縷仙光繚繞,瞧著十分詭異且“強大”。
“哈嘍哇,我的朋友們。”
那人頭開口說話了。
“是他的氣息,沒錯!”李彥猛然起身,不可置信地問道:“老劉……你他娘的活過來了?!”
“這叫什么話。”人頭露出了不屑且倨傲的表情,停頓道:“我從未離開過,只是無處不在……!”
“嘭!”
任也聽到這裝逼之言,內心激動之下,一巴掌就抽在飄浮的人頭上:“果然是我的好兄弟,旁人絕對不會在腦袋丟了的情況下,還能如此裝逼。不是,你怎突然蘇醒了?!我還在想,這刑山明明已經是小不點的秘境了,可依舊沒有出現復活的你的辦法……我還以為……以為你……!”
“此事是小孩沒娘,說來話長,一切都還要從那次屎急講起。”老劉的腦殼被仙光包裹,瞧著忽隱忽現,竟有一種無法被窺探的模糊感。
“大可不必。”慶寧聽到這話,立馬擺手道:“有關于‘如廁丟腦’的新成語,我們真的已經聽了太多遍了,不需在此贅述了……!”
“好吧。”
老劉的聲音充滿了空靈感,他赤紅的目光掃過一眾好友,嘆息道:“帝墳的大道之爭,雖已經結束了,但我在九黎的使命還未結束……媽的,我總感覺這一切都是大帝和天道做的局。”
“我馬上還要走,尸身暫且無法歸來,只能以蘇醒頭顱報信。不過,我接下來要干的事情需嚴格保密,只能與自己家人講。”
他神叨叨地掃了一眼眾人,最終將目光聚焦在小帥身上:“咦,這位生面孔看著很生啊,要不你先出去走走?”
啊?這么多人,就攆我一個啊?!
小帥心中猛猛吐槽,斜眼瞧著他道:“我消費了,你們卻排外?罷了,融不進去,融不進去,我回家了……!”
“不必,不必。”任也立馬沖著老劉的腦袋勸說道:“他在上虞訂了最頂級的房子,是自己人!”
“哦。”
老劉瞧著小帥露出了欣慰的表情:“我們的隊伍越來越強大了。”
“別扯淡了,快說!”李彥煩得不行。
“嗡嗡……!”
人頭散發的仙光,隱隱震蕩著虛空,產生一陣如蒼蠅飛掠般的鬧心聲。
老劉的腦殼略顯歡快地在室內亂飛,輕聲道:“帝墳開啟前,我接到了門眼任務,且有一絲神魂意識尚在,就隱藏在斷頭人的星核之中,只不過被玄妙的大帝道韻包裹,你們無法感知到罷了。”
“這門眼任務看似簡單,但卻必須要以公平公正的態度,對待每一位血引者。說實話,這種考驗是很難的,我個人感覺比傻懷王走帝極境還要難一些……因為我是有意識的,就真的很難做到不偏不倚。”
“這需要揣摩問心之道……但好在老子天生聰慧,悟性極強,并沒有因為我與小壞王充滿利益的兄弟感情,而走上歪路。我最多只是在不祥之境的那一關時,為他產生了一丟丟擔心,不過后面都克服了。為什么能克服呢?因為我就常把自己想成是楚燼,把他想成是無塵,一想到這,我殺他孩子的心都有了,自然也就沒感情了。”
他說到這里,任也登時挑起眉毛反駁道:“你吹牛批。楚燼與無塵之間的師徒孽緣,是到了歸塵擂那一關才真相大白的,你怎么會提前知曉他們的關系?”
“呵,你什么視角,我什么視角?老子是門眼啊,是帝墳最高的山,我看見的東西是你能比的嗎?!”老劉聲音充滿了不屑:“無塵在很久之前來過帝墳,且對帝血勢在必得。我看過大帝道韻演化出的從前倒影,早就知道這老王八蛋圖謀不軌。不過,他再強也頂不住我姜爺爺的驚世劍爐!”老劉輕聲解釋道:“姜爺爺入城時,便以一縷神念闖入過帝墳,我也感知到了。他是整座九黎天下高手中,唯一能以神念入帝墳的存在,他也早都察覺到了帝血的存在。”
“我就說嘛,為何姜前輩見你悟得皇極真意,爆發出二十倍戰力,力壓小侯爺時,竟毫無意外之感。原來你在帝墳中的一切關鍵之戰,他都盡收眼底啊。”李彥徹底拜服:“這才叫護道人啊……!”
小壞王也心生溫暖之意,笑著點頭:“……你這一聲姜爺爺,叫得我闌尾炎都快犯了。”
“我的時間不多了,咱們繼續往后講。”老劉言語變得有些急迫,簡潔道:“帝墳的大道之爭結束后,我迎來自己的第二個九黎差事。”
“什么差事?!”任也追問。
“入不祥之境,以至寶生命之石散發的純凈生命之力,去凈化那里尚存的八十一族英靈。說白了,就是以生命之石,洗滌英靈的戾氣、怨氣、邪魂,令其超度解脫。”
“媽的,老子沒化和尚的緣,卻要干和尚的活兒。”老劉罵罵咧咧:“我懷疑,老子一進九黎,這大帝與天道就看著我的生命之石流哈喇子了。所以……你們千萬不要誤解,不管我拉不拉屎,這腦袋都是一定會丟的。只不過,這先拉和后拉,會影響到我入局的快慢,以及帝墳開啟的時間契機而已。”
“大帝他老人家也真的不容易,孤身退去不祥,即將力竭而亡,卻依舊操心自己的子孫后代,道韻熬過了萬古,卻不敢潰滅。而到了如今,他才把一切都安排好。不祥之境被我凈化后,那里便不會再有邪祟了,也會成為九黎人間的天門,自有后來的大帝傳人鎮守。”
老劉頗有些感慨地說道。
任也聽完后,心里非常懵逼:“不祥之境是何等的遼闊啊?!那里常年烏云蓋頂,不見日月……到處都充滿了污穢的英靈邪念,你他娘的……這份工作要干多久啊?”
“我也不知啊。不過干完之日,我也將得到自己的九黎機緣!”老劉搖頭回道。
“什么機緣?!”任也問。
“待不祥之境的烏云散去,我會得到大帝傳下的道家至高神法,名為《兵主——解字法》!”老劉傲然道:“這是大帝唯一掌握的道家至高秘法之一,嘿嘿,傳給我了!”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露出了羨慕嫉妒恨的表情,心中也恍然大悟了。
為何老劉會掉腦袋?這是什么奇怪的儀式感嗎?
他又為何會以斷頭人的身份成為門眼?
大帝當年也遭受到了斷頭之禍,可為什么又活過來了?
這一切都是有因有果的……
任也呆呆地瞧著他,并露出了一副兄弟開上了路虎的咬牙表情:“難怪要剁你腦袋,這是道家的兵解之法?!一切都對上了……臥槽,為什么當初拉屎的不是我啊!”
“我也可以超度,我也可以愛九黎,我的煌威也能滌蕩人間邪祟啊!”
“我他媽還能走后門呢!我親師傅就是酆都之主,我超度,他收人,這明明是很好的一條龍服務!多高效啊!這個傻不愣登的劉紀善,憑什么能開上路虎啊?!”
他心中大恨,眼珠子通紅道:“你出家了,以后就不能找婆娘了。等你回來,我在清涼府給你留一個一品凈身大太監的職位,為你權傾朝野打下夯實的基礎……!”
“我現在申請一個凈身官的職位還來得及嗎?”許棒子嫉妒到已經準備出劍了。
“小人,我看著你們這群小人的表情,心中真的舒爽至極。”
飄浮的人頭露出了憨厚的表情,爽朗道:“行了,說完了,我也該趕往不祥之境了。兄弟姐妹們,等我功成歸來時,便是清涼府問鼎天下的那一刻。哦,對了,如果遇到非常緊急的情況,也可以去不祥之境通知我,我會第一時間趕回去的。解字法的傳承,雖然要在超度結束之后才能得到。”
“但他媽的天道也不能真拿我當牛馬用啊?老子偶爾請個幾天假,應該是沒問題的。”
老劉急眼了,那是連天道都敢直接罵的存在。
大家雖對老劉這個幸運的家伙,心生嫉妒,但仔細想想,他也真的是不容易。先前不但承受了斷頭之苦,而今又要一人遠行,且要在那荒無人煙,烏云蓋頂的不祥之境中枯坐,超度,獨自熬過一段非常孤獨的歲月。
即便對于心懷大善之人而言,這段歲月也與坐牢無異。
果然,這人間是沒有免費的午餐的。
“哎,本來想著,你醒了,大家還能聚一聚,卻不承想又要道別了。”李彥嘆息一聲。
“我們都在路上砥礪前行,這是未來帝國君臨天下的基礎。”老劉像個政委一樣地回道:“我們各自加油。”
愛妃瞧著他的腦殼,提醒道:“解字法雖好,可這心境之意也是修道者必要跨過的一道天塹。我相信大帝命你去如此荒蕪之地苦修,也是有這層用意的。劉兄,莫要辜負了歲月啊……!”
“多謝弟妹提點,我記下了。”老劉十分認真地點了點頭。
“哎,我這晉升四品的聚會,被這九黎一行搞得稀碎……!”任慶寧邁步走到前方,伸手拿出一本師尊贈予的典籍,交給了老劉:“此乃一本呼吸吐納的心經之法,每日讀一篇,不但可以令自己神魂清明,還能去除枯燥,提升心境!”
“多得不說了,我給你一個擁抱,你給我兩瓶生命之水,得空我去不祥之境看你!”許棒子話語簡潔。
老劉聽著摯友們的告別之言,內心甚是感動,扭頭看向小帥道:“看見沒,每一次分別,他們都要留個鉤子,以純粹的友情直擊你的靈魂,確保你不論走到哪兒,都會想要與他們盡快相見,從而達到后續消費的目的……!”
“明白了。”小帥恍然大悟。
不多時,老劉看似瀟灑,實則卻戀戀不舍地告別了一眾朋友,并且在任也的單獨陪伴下,離開了人間客棧,走到了一處背人的胡同。
“還有一件事兒,我必須要提醒你。”老劉沉吟半晌,神神秘秘地開口。
“什么事兒?”任也問。
老劉瞧著他,話語簡潔地問:“你最初來九黎的目的是什么?!”
任也毫不猶豫地回答:“當然是為了提升肉身啊。”
“那是誰引導你來九黎的?”老劉又問。
“是遷徙地的許先生啊。”
“他為什么會知道這帝墳中,一定有能提升你的肉身之法?”老劉三問。
任也聽到這話,目光突然明亮了起來:“他跟我說,九黎大帝乃是兵主、匠神,肉身極為強悍,所以,這帝墳中可能留有帝體心經與煉妖壺。我若能得到,肉身必然一飛沖天,未來可戰遷徙地的古皇傳人。”
“我覺得他說的是假的,故意提的什么帝體心經,但實則……這里卻根本沒有那樣的大帝心經。”老劉沒了下半身之后,智力直線上升,認真地分析道:“我覺得,一個正常人,是絕對不會用一件不確定的事兒,去勸另外一個人以身犯險的!他知道帝墳中擁有能令你提升肉身的辦法……所以,我覺得他心中是知曉帝血的存在的。”
“但是,我們在來之前,萬萬不可能想到這帝墳會如此兇險,就連六品都殞落了這么多位。現在更加知曉,一般人是絕對不可能知曉帝血的存在的。目前提前知曉的就兩人,一位是無塵,一位是姜爺爺。”老劉邏輯充沛道:“那么你說……假設這一切都成立,那許先生會是一般人嗎?”
任也目光明亮地瞧著他,欣慰道:“你想得很遠,你真的長大了……!”
“許先生絕對非同一般,我覺得他一直在藏拙。至于,他引導你奪得機緣的目的……那我就不清楚了。”老劉齜牙道:“總之,你心里有個數就行了。”
“嗯。”
任也認真點頭:“我記下了……!”
“好,不多說了,我要感知天道,入不祥之境了。”老劉飄浮在那兒:“等我回來,以兵解法,助你殺穿整個遷徙地的混亂陣營!什么狗屁面壁人,什么古皇傳人,通通單手摁死……!”
“記著愛妃的話,感知心境更為重要!”
“明白,告辭!”
“珍重啊,別再隨地大小便了!”任也揮手。
“哈哈哈,走了!”
“轟!”
大笑中,老劉溝動天道,在一片光影模糊間,入門離去。
“生命之石,掌握生命之力,這一趟遠行……老劉要么是自己在超度中升品,要么是至寶升品。”
任也由衷地替他開心:“總之,他算是站起來了!”
話音落,小壞王轉身走向客棧。
“踏踏!”
就在這時,客棧前的長街之南,有一大一小的兩名男子,疾步而來。
任也一眼就認出了他們,分別是龍玉清與小不點。
他稍作停頓一下,便大喊道:“龍兄!!!”
“刷!”
長街之上,龍玉清猛然回過頭,先是瞧著任也一愣,而后雙眸中便爆發出了強烈的劫后余生之感。
“朱兄,可算等到你了……!”
他踏步迎來,說話時聲音都在顫抖。
半刻鐘后。
小不點在三樓找到了娘親、兄長姐姐,一家人團聚,氣氛歡愉。
與此同時,任也與龍玉清來到了客棧頂層的觀景臺,一同看向了被戰爭陰云籠罩,略顯混亂的潮龍城。
臺上的木欄旁,龍玉清低著頭,聲音沙啞道:“我岳父戰死了,城中將領的家眷,還有楊家之人也都提前外逃避禍。現如今……便只有我與玲兒,還有龍家的一些族親尚在。”
任也迎著夜風,聽著龍玉清的話,卻沒有接言。
黑暗中,他臉頰上流出了無比忐忑,無比彷徨的表情,帶著一絲絲哭腔道:“其實,仙瀾宗轟然倒塌之時,我并不想返回潮龍,但奈何岳父大人與玲兒非要將我接回……我心中很怕,很怕這城中的權貴瞧我礙眼,會在暗中行刺殺之事……可我又不敢違背岳父的意思,直到他戰死后,消息傳回來的那一刻,我內心都對他恐懼無比……!”
任也微微轉身,扭頭看向他問道:“龍兄,你是怕楊家殺了你,取而代之嗎?”
“我心里的過去種種回憶告訴我……岳父絕不會殺我。但現實卻也在不停地提醒我,這楊家隨時都有殺我的能力。”龍玉清掏心掏肺道:“若是那日我喝下的毒酒中,沒人能放入保我一命的東西,又該如何呢?!”
“如果楊家沒得選,我的下場會是什么?”龍玉清搖頭嘆息道:“我不敢想,一想就會陷入深深的自我矛盾之中……!”
“我能理解你的矛盾。”任也看著他:“你自帝墳出來后,回家了嗎?”
“沒有。”
龍玉清搖頭道:“我與刑無離開帝墳后,便一路趕來這間客棧,還沒有回去呢。”
“嗯。”
任也停頓一下,也不忍向他提起楊玲兒瘋了一事,只輕聲問道:“你想要我做什么?”
話音落,龍玉清瞧著任也的側臉,便緩緩彎曲膝蓋,嘭的一聲,跪在了地上。
任也皺眉,立馬讓開身位:“你這是干什么?!”
“朱兄,這世間能救我龍玉清一家的人,就只有你了!”
龍玉清緩緩流出眼淚,聲音顫抖道:“仙瀾宗崩塌,另外四城起四十萬兵馬,圍我潮龍!岳父戰死,楊家將精銳喪盡,城中百官潰逃……這一座千瘡百孔的古城,根本抵擋不住另外四城的野心與貪婪!”
“城破之時,我與玲兒必然是要被千刀萬剮的!我龍家先祖創下的基業,也要拱手讓與他人!”
“只有你,只有你古皇傳人,借著護道人與背后宗門之威,才可令四城膽寒退兵!”
“朱兄,幫幫我,救我全家一命!!!”
“我給你磕頭了!”
他沒有提一句當初自己舍命救任也的恩情,只卑躬屈膝地期望著對方能伸出援手。
小壞王瞧著他,立馬伸手攔住了他磕頭的舉動,并硬生生將他扶起。
黑暗中,二人遙遙對視。
任也轉身看向了充斥著驚懼、混亂、算計,與忐忑不安的黎民人間之景。
他凝望著古城中的長街,稍作停頓后,便直白地問道:“龍兄,你如實地告訴我。你是只想保住全族人的性命,還是想繼承龍家先祖的遺愿,成為這仙瀾五城真正的國主?”
他聲音不大,卻字字珠璣地在龍玉清的雙耳中炸響。
“……你……你此話是何意啊?!”
龍玉清愣了半天,便雙眼迷茫地反問道。
“轟!!!”
就在這時,任也的肉身中第一次散發出刺眼的金光,一股恐怖的威壓籠罩住了龍玉清周身。
他目光如炬,銳利的眼眸攝人心魄,如怒目金剛一般問道:“回答我,你想要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