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偽戒:
仙瀾宗,問道峰。
無塵身著一襲青色的道袍,腳踩布履,神瑩內斂,步伐沉穩有力地向石階上方的最高峰走去。
冷風吹拂,楚燼跟在師尊身后,心里很是忐忑與不解。平日里,師尊喚他,要么是指點他的修行,要么是有宗門差事去辦,但師徒二人,卻極少有這種沉默同行的相處機會。
不知不覺,師徒二人已走過數千棱臺階,即將登上峰頂。
這一路的沉默,讓楚燼感到有些壓抑與彷徨,就跟胸口壓了一塊大石頭一樣,令人喘不過氣來。
無塵雖是六品至強者,但不論是對待仙瀾宗的弟子,還是與其他古宗古族交往,都是以慈悲和善,心胸寬曠而示人。這些年,古宗古族間,偶爾也會有互相殺伐,爭奪搶掠之事發生,可不論是誰,只要找到仙瀾宗,那在無塵的斡旋和調節下,雙方大多都會握手言和,不再行流血之事。
他在九黎大陸的威望極高,有不少古族的長老也都曾出言贊美過他,說無塵修的是“德行道”,品行無雙,所以才受人尊崇,也確保了仙瀾宗百年之內,沒有遭到任何災禍之事。
在亂世之中,能得到這樣的評價,顯然是極為不易的。
按理說,擁有這樣一位德高望重,且慈眉善目的強大師尊,那身為弟子的楚燼本應感到輕松與幸運。
但不知為何,他在師尊面前卻總是表現得很拘謹,很忐忑,有一種時刻都在走鋼絲的感覺。
但這并非是無塵平日里對他的要求過于嚴苛,相反,無塵對他是極好的。不但贈他仙瀾宗的問道經,還手把手地將他引入了道門,更是在楚燼入四品時,賜給他兩件至寶。
一件乃是曾威震九黎的相國鐘。傳聞,在無盡的歲月以前,九黎有一座古寺,名為天相寺,僧眾遍布天下,鼎盛至極,并且這天相寺的最后一位大相佛陀,只差半步便可奪得神明位,成為大相至尊。
但不知為何,這位大相佛陀在即將跨過那道門檻時,卻率領一眾寺中高品,破空而去,遠離九黎,不知去向。從此,天相寺便徹底沒落,可那位大相佛陀用半生時間煉制的“相國鐘”,卻留在了這片土地上。
天相寺沒落百年后,才有了九黎大帝崛起,一統山河的恢宏故事。也有人說,若是天相寺的大相佛陀在世,九黎大帝恐怕是不能奪下神明位的,定要為那位佛陀讓道。
但也有人說,是屋脊的不祥要降落在此間,而大相佛陀有感,自知不能戰勝不祥,所以才舉全寺之力,狼狽地逃離了九黎。
畢竟這亂世道士下山,盛世和尚化緣之說,也不是空穴來風。
而后,九黎大帝得道,一統山河,晚年戰不祥于家鄉,血灑蒼穹,力斬兩神,身化刑山,這才逼退屋脊不祥。
總之,相國鐘是留下了,且被無塵所得,最終又贈給了關門弟子楚燼。
除此之外,無塵還贈予楚燼一件不完美的天缺至寶,那是一顆來歷詭異的珠子。楚燼入四品后,這顆珠子便一直在孕養他的神念,令其修為突飛猛進,神念之力也遠超同輩。
縱觀九黎九百九十九位天驕,身負至寶之人,又有幾個呢?司徒業沒有,三朵金花沒有,陸透沒有,就連那隱仙門的廖庭也沒有,而楚燼卻是有兩件。
光憑借這兩樣至寶,就足以令他傲視同輩之人了。
而這些福運機緣,卻都是師尊賜予的。他對楚燼的疼愛,已遠勝過許多親生父母了。
但不知為何,師尊對楚燼越好,他心里便越感到壓力爆炸,好似生怕做錯了什么,而愧對師尊對他的厚望。
登頂在即,忍耐了許久的楚燼,才率先打破沉默:“師尊,弟子有一事不解。”
“何事?”
無塵望月而行,頭也不回地問。
“近期厲鬼宗的魔女頻繁出手,且一直依靠著一件神樽至寶與眾多五品周旋。按照門中五品仙師的描述,她手里的那件神樽……應與我體內的珠子,乃是同宗同源之物。”楚燼稍稍停頓了一下:“所以弟子不解,為何師尊卻遲遲不命人率先出手,伺機將那厲鬼宗魔女手中的神樽奪下,還與我名門正派,令其再不能放肆作惡?”
“事分陰陽,你那珠子乃是凝聚純凈神念與氣血之力的神物、陽物;而那神樽,則是攝取冤魂戾氣的污穢容器,乃是陰物。兩者合一,雖可成為完美至寶,但對你的前途提升不大,對我仙瀾宗的意義也不大。”無塵輕聲回道:“況且,那厲鬼宗的魔女應是有些來歷的,且仙瀾五城中,也有人在暗中助她,現在平定邪魔歪道,頗為耗費神力。這至寶早晚要合二為一,但卻不急在這一時。當務之急,是你要奪取大帝機緣,成為真正的帝選之人。”
“弟子知曉了。”
“近日你一直在苦修,那珠子你煉化了幾分了?”無塵隨口問道。
“弟子愚鈍,雖整日里都在感知那珠子,卻再也難以精進。”楚燼惶恐地搖了搖頭:“不過,那珠子一直在孕養我的神念六感,弟子此刻若以神通之法迎敵,有信心可戰五品。”
無塵邁步來到山巔,瞧著星辰與明月道:“你煉化那珠子的契機,便在古皇傳人的身上。他擁有特殊的血引印記,為師猜想,或恐與帝墳中真正的大帝遺物有關。若你能戰勝古皇傳人,去帝墳中拿回那件遺物,就定能煉化那珠子。”
“弟子……!”楚燼聽聞此言,便急迫地就要表決心,表態。
卻不料,無塵站在問道峰山,蒼老的雙眸雄視著周遭的遼闊大陸之景,且微微抬手道:“燼兒,站在這里,你可能看見九黎之遼闊?!”
楚燼聞聽此言,一時間有些呆愣。他放眼望去,發現自己已然身處在最高峰上,周遭盡是觸目可及的秀麗山河,日月寰宇之景。
無塵微微扭頭,面目慈祥地瞧著他:“外人只知我仙瀾宗以重稅壓榨黎民人間,卻不知自大帝隕落后,我九黎混亂不堪,群雄相爭,民不聊生。身為男兒,欲爭大道,欲得神位,且終結這亂世,就只能以‘舍得’之道,先讓一部分人站在至高。若我仙瀾宗強橫如當年的天相寺,若我門中弟子有人可沖破桎梏,率先步入神禁大道,那哪里還會有現如今的勾心斗角,處處算計呢?!”
“重稅會令我仙宗弟子,變得更加強大,只有強大了,才可護住五城的黎民人間。這便是舍得之道。”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責任。為師這一代,已經將壞事做了;而你這一代,卻要在無盡的罵聲中,在這通往至高的山峰之上,再往前走一步。”
“燼兒,為師的壽元已不足半百,在我坐化之前,定要最后推你一次。你的天資絕不弱于古皇傳人,所以你這一代的那一步,就要你來走了。”
寬厚慈善的聲音,在山巔久久回蕩,雖聽著平穩淡然,卻字字蘊含著嘔心瀝血的激昂之意。
師尊話里欲傳大位的意思,已經再明顯不過了,這任誰聽了,都會有一種熱血沸騰,心神激蕩之感。
楚燼瞧著面容蒼老且透著疲態的師尊,立即表態道:“弟子謹記師尊教誨。此次與古皇傳人交換質子,弟子定當竭盡全力,在萬眾矚目下,與他公平一戰,絕不會令師尊蒙羞。”
話音落,他便行跪拜大禮,但臉頰沖向地面時,剛剛那激動感恩的表情卻消失不見了,有的只是更加濃烈的恐懼與忐忑。
無塵站在山巔,目光深邃地瞧著弟子,也不知在想著什么。
數個時辰之后,刑山帝墳中,花海旁的隧道內。
刑無在前方小心翼翼地引路,而身后的百米開外,則是跟著九位仙瀾宗的仙師。
這條路,之前任也等人在尋找老劉的時候曾經走過。但與上一次不同的是,刑無這一次表現得非常拘謹與忐忑,就像是第一次來這個隧道一樣,處處都透露著陌生和汗流浹背之感。
后側,荀仙師那滿是皺紋的額頭上,早已泛起了細密的汗珠。他表現得要比刑無更為謹慎,更為小心。
自打進入這條山洞隧道以來,他們九人便感覺到一股詭異的吞噬之力,在強行攝取自身腹內星核散發的星源之力,且無法對抗,也沒有法子躲避。
這條隧道內,越往深處走,那里側散發出的紫光便越強烈,與周遭的緋紅之色遙相呼應。
周遭靜謐無聲,哪怕是峭壁之上落下一顆微小的砂礫,都能引起這九位仙師的心悸之感。
這可是帝墳啊,走錯一步,便是萬劫不復啊!
荀仙師牽著小不點,扭頭向四周凝望之時,便與那位最年長的老者傳音交流:“吳師兄,我心中真的甚是不解啊。相傳我九黎大帝,乃是兵主之身,修的也是舉世無敵的帝道。可這……這大墳之中,又怎會產生詭異的吞噬之力呢?!這與傳聞中的大帝之道……截然不同啊。”
“我也不知啊。”
那位白發蒼蒼的吳師兄,也是一臉懵逼,心中愕然:“你且看前方赤紫兩色,水乳膠融,遙相呼應。就好似是兩種未知道韻,在相互壓制,對抗一般。這等狀況,確實令人費解。”
“帝殞一戰,到底發生了何事啊?!”
荀仙師隱隱覺得眼前的異常景象,是源自大帝殞落的那一戰,但他雖身為五品,也人在這帝墳之中,卻依舊不能窺探出任何事情真相。
說白了,在這大帝殞落的道場,五品與凡人,其實是沒什么區別的。對于入“觸道”之境的至強者而言,此境界之下,也可統稱螻蟻。
九位仙師內心十分忐忑,再次故意拉遠與刑無的距離,托在后面,緩慢前進。
又過了一個多時辰,這隧道中的紫光越來越濃,而緋紅之色則是越來越稀薄。
終于,一行十一人,再次來到了那個任也等人曾經路過的岔路口。
上一次,任也等人來到這個岔路口后,便集體向緋紅更濃之地摸索,并見到了一片地勢十分開闊的山洞,而山洞邊緣則是花海的另外一頭入口。
但岔路左側的盡頭,則是矗立著一扇瞧著非常古樸的山門,且門上方還印有一個碩大的帝字。
帝字是用九黎梵文書寫,所以荀仙師等人自然是認識的。
他們見到這扇古樸的大門后,皆是臉色愕然,內心激動萬分。
吳仙師率先開口:“石門之上,懸有帝字?!我……我們這是來到了真正的大帝安魂之處?!!”
“應該沒有錯了。你們感知到了嗎?那扇石門之后,擁有非常強烈的大帝道韻波動。”
“機緣啊,天大的機緣啊!”
對于神通者而言,品階越高,便越能感覺到這帝墳的恢宏與壯麗,以及大帝之道散發的恐怖威壓。
他們見石門之上,印有帝字,便已內心篤定,自己一行人找到了最正確的進入帝墳的方式。所以,荀仙師望著前面的那個螻蟻少年時,連眼神都變得柔和了一些,不像先前那么冷漠了。
若沒有刑無的血引指引,就憑他們這些五品,或窮其一生,也無法走到此處啊,更沒有機緣見帝字浮現在眼前。
“沒……沒路了。”
刑無乃是凡人,尚未開悟,腹內也沒有星核,所以就像是無法感知到那股吞噬之力一般,從始至終,都好似沒有受到任何氣息的壓制。
“你還沒有接到天道差事嗎?”荀仙師皺眉詢問。
“沒有。”
刑無的小臉非常緊張,很鄭重地搖了搖頭:“我……我只感覺到,眉心更加灼熱,似在指引我向門內前行。”
“那……那你就推開那扇門,進去。”
荀仙師雖然看刑無的目光柔和了許多,但對他的態度卻是沒變的,依舊像是指揮炮灰一般說道:“我等在此等待觀察,你用盡全力去推那扇門。”
“若……若是一會兒要入內,各位仙師可以讓我弟弟在此等待嗎?”刑無試探著問:“他……他才五六歲,還是個稚童,萬一里面有什么……!”
“莫要廢話,一會兒我等自然會酌情考慮。”荀仙師不耐地回道。
“好!”
話音落,刑無便不再廢話,只憑借著堪比二品神通者的肉身,伸出雙手,試著推向了那扇古樸的石門。
后側,謹慎的九位仙師,再次向后退了大概五十米左右,隨后又共同催動仙瀾宗的護教法寶——問道鈴,并強行撐開了一片光照之地,隨時準備竭盡全力地逃跑。
眾人死死地盯著那扇石門,緊張到無法呼吸。反倒是小不點,似乎天生不知恐懼為何物,只雙眼興奮地打量著四周,且隱隱有一種血脈沸騰之感,就仿佛回到了自己家一般。
“啪!”
厚大的雙手觸摸到了石門之上,頓感一陣冰涼。
刑無調整呼吸,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憋得臉色漲紅,猛然向前推動石門。
就在他用力的那一瞬間,令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事情發生了。
“轟!”
石門之上的帝字,猛然爆發出璀璨的金光,緊跟著山洞內便地動山搖了起來,落下無數灰塵與砂礫。
“轟隆隆……!”
那帝字金光一閃而逝,瞧著厚重無比的古樸石門,竟被刑無輕而易舉地推開了,且緩緩向兩側開合。
“呼啦啦!”
紫光漫天,石門之后的深邃廊道浮現,一股清風突兀蕩起,吹起無邊灰塵,席卷向眾人。
“開了,開了……!”
荀仙師激動得雙眼發紅,死死盯著石門之后的深邃廊道,激動地吼道:“有碑文!大帝有留字,我等沒有走錯,真的來對了!!”
眾人聞聲望去,見到深邃的廊道入口,有一面漆黑無比,表面非常不規則的石碑矗立在刑無身前,且上面龍飛鳳舞地寫下了兩行大字。
帝路盡頭三神跪,無情道前折桃枝。
兩行大字刻在石碑之上,眾人用肉眼觀察時,卻瞧著模糊一片,就像是凡人在窺探混沌之氣。可偏偏他們的神念,卻能清晰無比地感知到這兩行字的存在。
他們感覺到石碑之上的那兩行大字在激蕩,似飛入九霄之中,又似整座刑山都在此刻活了一般。
他們的心中莫名升起一股,赤光耀九黎,可斬人間一切敵的豪壯之感。
帝路盡頭三神跪,無情道前折桃枝!
眾人雖然不明白這句話的含義,但卻也能感受到那股睥睨一切的霸氣之感。
九位仙師入定,過了好久才回過神來,可再抬頭一看,深邃的廊道內卻靜謐一片,地面上也沒有抖落的砂石灰塵,仿佛剛才什么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幻境?
大帝道韻產生的幻境?!
荀仙師心中有了猜想,整個人就像是無意間坐在了大炮雞上,瞬間高潮,并臉色漲紅地感嘆道:“帝殞不知多少歲月,可門開的這一刻,我等后人……竟能從萬古歲月中,感知到這九黎之地,曾是何等的輝煌啊!”
“我們有過神道大帝啊!!”
眾人內心激動萬分,卻在回過神來之后,又都愣在了原地。
“不……不太對啊。”吳仙師眉頭緊鎖,率先開口:“傳聞,帝晚年,天降不祥,兩位神明聯手,欲征伐我九黎。大帝一怒,屠兩神在此,才身化刑山,徹底坐化……。”
“可,可這石碑上卻為何寫的是,帝路盡頭三神跪啊?那無情道與桃枝,又指的是什么呢?”
他心中萬分不解,怔愣在原地。
荀仙師微微挑眉,猜測道:“難道是,當初并非是兩神聯手,而是三神?!”
“或有可能啊。”
另外一位仙瀾宗的道姑,微微點頭道:“帝戰太過久遠了,后人也是以訛傳訛,許多史料也未見得就準確啊。”
“若是真有三神來此,那……大帝之神威,恐怕是我們連想象,都想象不來的。”荀仙師仰面贊嘆了一聲。
不遠處,等待多時的刑無,試探問:“諸位前輩,咱還走嗎?”
荀仙師聽到這話,才想起來前面還有一個人,便立馬板起臉問道:“此刻,你可感知到天道的差事了?”
“確有感知。天道差事,命我入此門,見桃枝取寶。”刑無恭敬地回答道。
“取寶?是……是大帝遺物嗎?!”
荀仙師的心臟嘭嘭嘭地狂跳,立馬點頭道:“那你便入內吧。”
“仙師,小子求您了……您還是讓我弟弟在這里獨自等待吧。”刑無再次懇求。
“你多慮了,不光他會在這里等待,我們也會。”荀仙師活像一條無恥老狗,完全喪失勇氣地說道:“我們就在門外,你且入內探查。若有不測,你便自己多想想辦法……。”
我干尼瑪啊,你真是裝都不裝啊!
刑無暗自攥了攥拳頭,開言道:“好,那我便獨自入內。若我能僥幸得到那件至寶……完成天道差事,令眉心血引完美,還請仙瀾宗的前輩,信守諾言!”
“莫要廢話,趕緊入內。”吳仙師也表情冷漠地催促了一句。
刑無無奈點頭后,便獨自邁步走入了那片迷蒙的紫光之中。
眾人見他的背影,緩緩被紫光吞沒,這才領著小不點,非常謹慎地來到了石門前,并小心翼翼地站在了門外,不敢入內半步。
紫光之中,那股詭異的吞噬之力,來得更加兇猛與強烈,九位仙師只站在那里,什么都沒干,就有一種逐漸虛弱之感,且神念感知之力,也像是在緩慢枯萎一般。
九人來到了石門之外,便可繞過石碑,隱隱見到深邃廊道內的景象。
他們見到,在大概百米遠處,有著一團非常耀眼的紫光,在包裹著一件無法窺探的神物。
刑無緩慢前行,走了很久,才來到了那團刺眼的紫光面前,并身體僵硬地站在那里。
“翁!”
古樸的石碑散發出的大帝道韻,似在死死鎮著那團紫光,令其不敢輕舉妄動。
刑無背對著九位仙師,雙眸瞧著那團紫光時,卻瞬間變得暗淡無比。
他內心涌起了萬般不舍與留戀,但此刻卻無人訴說,無人理解。
他緩緩回頭,看了一眼九人環伺中的小不點,嘴角泛起一絲微笑,又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懷中的七尊木雕。
嘿,命如此,那我便來了!
刑無收回目光,緩緩抬起右臂,伸手便觸摸到了那團紫光。
當指尖探入紫光,便霎時間炸開了無數仙芒。
“刷!”
一道道仙芒綻放,演變成無數條桃枝,蜿蜒曲折地蔓延到了少年刑無的手掌之上,緊跟著是手臂、上身、頭顱與臉頰。
桃枝無限生長,蔓延,就如藤蔓一般慢慢吞噬著刑無的肉身。
“啊!!!”
一聲痛苦至極的嚎叫,在石碑之后響徹。
桃枝刺入到他的皮肉之中,似乎在為他洗精伐髓,重鑄肉身。
皮肉撕裂,氣血被一點點吞噬的劇痛感,讓刑無的肉身瘋狂抖動,下意識地猛烈掙扎。
他的面容變得扭曲,身體逐漸浮空,歇斯底里地大吼道:“仙……仙師……仙師……我快挺不住了……救我……快救我!”
門外,小不點在見到這一幕后,頓時激動地吼道:“快,快救我大哥!!!”
荀仙師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雙眸死死地盯著刑無,卻一動不動,也不理會小不點的叫喊。
“放開我,我要進去!”
“別拽著我!你們這群老王八蛋!!!”
小不點大吼大叫,連打帶踹,奮力掙扎,但他一個孩童,又哪里能掙脫一位五品之人的手勁呢?
荀仙師只掐著他的腕子,目光清冷地瞧著刑無吼道:“你自己的機緣,外人幫不了你!你且忍著吧……!”
“啊!!!”
“太疼了,我真的扛不住了!求求你們了……救我啊!!”
刑無絕望地吼著,可那無限滋長的桃枝,卻已蔓延著包裹住了他大半個身子,就像是中了蠱毒一樣,嵌入血肉,無法掙脫。
“不必理會這個孩子!”吳仙師同樣目光冷峻道:“他的大帝血引尤為特殊,天道既然已指引他來到此地,那這個野孩子即便是死了,這份機緣也會還于此地,不會外漏!……我等在此觀察,他若得了完美血引,出門我們便可奪取;若沒有得,則可回去稟告宗主,而后我仙瀾宗長老盡出,共來此地重奪機緣!”
“吳師兄思慮周全,就按照您的意思辦吧。”一位仙師立馬出言附和。
“啊!!!”
痛苦的嚎叫聲,變得更加凄厲。
此刻的小刑無,除了雙腳還沒有被桃枝吞沒以外,其余肉身則已被紫光與桃枝盡數覆蓋。
他的氣血氣息正在逐漸消散,眼看著就要死在此地。
轉瞬間,他的肉身已被桃枝盡數包裹,漂浮在半空中,蕩起一陣如潮汐般的紫氣波動。
狂暴的氣息波動過后,紫光變得非常黯淡。
“刷!”
就在這時,一件神物刺破紫光,在被埋葬了無數歲月后,終于現世。
那是一把散發著滅世之光,與恐怖吞噬之力的仙珍短刀。
它長約一尺半,刀柄像是由一位列仙班的匠人,在偶有所感時,用一條條桃枝編造,且鑲嵌著一顆顆璀璨無比的紫色寶石。每一顆寶石都被雕成了桃花的模樣,瞧著栩栩如生,流淌著晶瑩的光芒。
剛剛,桃枝蔓延,完全覆蓋著刀身,而此刻桃枝則從刀身退去,停滯在刀柄處,牢牢地禁錮著刀身。
刀身流淌著深紫色的光芒,如一塊天地生養的仙珍神鐵,完全看不出有過鍛造煉化的痕跡,渾然天成,只靜靜地漂浮在那里,便讓荀仙師等人感到一種強烈的瀕死感。
此刀,名為——浮生錯,已在帝墳中被鎮壓無數歲月。
它就像是一位女至尊的護道之物,奢華且美麗,妖艷至極。
如今現世,便散發著似要吞噬天地的滅世之光。
就在這時,刑無腰間的那個凡品酒壺,此刻竟也暗自抖動了數下。
“刷!”
陡然間,桃刀震蕩,竟在山洞內四處亂竄了起來,就像是剛剛問世,卻還沒有見到自己苦等的新主人一般。
“我……我的天爺啊!”
荀仙師回過神來,雙眼死死地盯著那亂飛的桃刀,大吼道:“這是仙神的至寶啊!!!完美的仙神至寶啊!它……它尚未認主,也沒有認可那野小子?!”
“嗖!”
桃刀猛然飛掠向了石門,竟連續劃破虛空,隱入黑暗,又陡然浮現。
它在石碑后側停滯,似不敢躍出,只突然安靜地懸浮在了九位仙師身前,且散發出了一種猶豫選擇的神感。
它似乎在求救,想要離開這座洞府。
荀仙師等人都是人老成精之人,但此刻見到至寶想要擇主,卻瞬間喪失了理智。
它想出來啊,它想尋主啊!
神道機緣就在眼前啊,此刻不爭,更待何時呢?!
“轟!”
吳仙師率先動身,毫不猶豫地飛躍入石門之內,大喝一聲:“諸位師弟在此等候,老夫去去便來!”
“吳師兄,你一人恐無法壓制此至寶,我來助你!”
“我也來!”
桃刀面前,人的欲望被無限放大,九位仙師瞬間飛起八人,全都果斷無比地飛入洞府之中。
荀仙師只稍稍猶豫了一下,便見到自己身邊只剩下了一個小不點。他本還有些猶豫,但一見同行之人全進去了,這外面也不見得比里面更安全了。
“啪!”
他一把甩開小不點,急迫地飛身入內。
九位五品仙師,在飛掠入內后,便極力催動星源之力,散發著自己最巔峰的神異之能。
“刷刷……!”
九道氣息所化的神芒,爭先恐后地壓向了那散發著吞噬之光的桃刀。
“翁!”
就在這時,剛剛似乎還在猶豫選擇的桃刀,突然安靜了下來,冰冷且幽靜地懸浮在了半空中。
桃枝結成的“蛹繭”之中,刑無透過縫隙瞧見了那九人皆已入內。
他臉上的痛苦之色,驟然消失不見,只輕聲呢喃道:“弟子再回刑山,已思緒通達。此刻……愿得傳承,自此不入人間。”
此章八千字,還2000,還欠5章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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