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偽戒:
跑馬幫,后院。
“不老山,阜南縣,觀風公子……”
任也嘴里嘀咕著幾個關鍵詞,便邁步來到了閆勃身旁,禮貌說道:“閆大哥,我問好了。”
閆勃正與總舵的高手交談,他聽到任也的話,才轉身回道:“秦巖與他人合謀,在此伏擊于你,這對我千里綠營而言,與造反無異。既然懷王已經問出了緣由,那跑馬幫的這些人,便交由你來處理吧。”
他真的太會聊天了,只一句話,就表明了千里綠營對清涼府的重視程度。但交流中,卻只用“你”字稱呼任也,而非王爺、殿下,這也表明他是代龍首與其交流,雙方地位是平等的。
“多謝閆大哥抬愛,且救了我等性命。”任也立馬抱拳回道:“大恩不言謝,如若有朝一日,我清涼府領土寬廣,可任由南疆的駿馬肆意奔馳,那一定要請千里綠營的兄弟,將分舵堂口,開設在本地,以便多多交流,結永世之好。”
這好聽的話誰不會說啊?
論畫餅,他是美院教授級別的;論談未來,那耶穌進了清涼府,都得先交十萬星源。
在這方面,任也就沒服過誰。
閆勃聽到這話,微微一笑:“懷王能看得起我等綠林之人,真乃令人感到榮幸啊。”
任也瞧著這位老狐貍,突然動作很曖昧地拉了一下對方衣袖:“閆大哥,借一步說話。”
閆勃怔了怔,邁步與他走到了旁邊:“懷王有什么事要吩咐?”
“嘿嘿,我那結義大哥吳胖子,曾幾次在私下與我聊過閆大哥,聲稱您做事義薄云天,重江湖道義,也重感情,這令我一直想與您結交。”任也抱拳道:“聽聞閆大哥平時沒有別的愛好,只是喜歡一些古董字畫,珍奇法寶。待此番事了,您一定要親自來一趟清涼府。前段時間我剛得到了一件仙竹至寶,乃鎮壓九曲冥河之物,回頭……我送兩片竹葉給您,據說可延年益壽。”
要是九曲青云竹聽到這話,估計當場就罵娘了。踏馬的,自己跟著懷王太遭罪了,剛剛來到新家,就被一老頭子借去猛盤了,現在還沒等還回來,自己的葉子也被許出去了,估計過兩天竹子都要被切段賣了。
閆勃一聽這話,頓時眼神明亮:“世間竟真有如此至寶?”
“有有,本王還有一個小鼎,號稱龍鼎,可用于掠奪氣運,回頭我給閆大哥舀兩瓢。”任也沖他眨了眨眼睛。
“哈哈哈,殿下太客氣了。”成年人交流就是這么樸實無華,只說兩句話,閆勃對他的稱呼已經變了。
“叫殿下太生分了,以后我們還是以兄長相稱吧。”任也說到這里,便壓低聲音道:“只不過,吳大哥跟你相商的那個事兒,還望閆大哥,在龍首那里美言幾句。”
“好說,好說,哈哈。”閆勃微微怔了一下后,便笑著點頭。
實際上,他此刻還不知道任也說的是哪件事,因為吳胖子先找的是巴烏,還沒有與他相談領地擴充一事。
不過,閆勃卻沒有打算出言詢問,只裝傻充愣地含糊了一句。因為在這里把話挑明,他很怕任也跟自己提出過分的要求,到時候答應不是,不答應也不是。反而有吳胖子這樣的人在中間周旋,大家都會很舒服。
主要是……價格也好談的嘛!
兩人閑談兩句,稍稍拉近關系后,任也才開口問道:“閆大哥,這秦幫主是否有撒謊誆騙于我的可能?”
說到正題,閆勃才正色道:“不,他家眷盡被我們掌握,誆騙你的概率不大。況且,他不過就是一個被收買的小小匪首,麾下才百余人,這種角色好賭,做事只為利,很難會誓死效忠于誰。事已至此,完全沒必要為了保密,而放棄全家老小。”
“那便好。”任也緩緩點頭。
“你打算如何處置他們?”閆勃詢問。
任也思考半晌,抬頭看向跪在地上的秦幫主等人,突然喊道:“小蝙蝠,他們交給你了。”
不遠處,剛剛服用了一點稀薄生命之水的小蝙蝠,聽到任也的喊話,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目光變得復雜了起來,甚至有些茫然。
“殺了,把他們全殺了報仇!”
小蝙蝠還沒等說話,隨行的赤臉就已經徹底失態。他臉色漲紅,指著秦幫主,以及跑馬幫的一些頭目吼道:“一個都不要放過,全殺了!”
周遭,那些跪在地上,跟著秦幫主一塊參與伏擊的跑馬幫頭目,此刻聽到赤臉的喊話,全都變得緊張起來,嚇得臉色煞白。
“頭兒,小蝙蝠!”赤臉扭頭看向人群,幾乎是喊著說道:“你沒聽見二爺的吩咐嗎,他讓你自行處理。”
小蝙蝠咬了咬牙,雙眸瞧著秦幫主,表情有些猶豫。
“他娘的,他們是曾經的兄弟,我們就不是嗎?!”赤臉的情緒已經崩潰,他指著地面上被白狼撕咬過的瘦猴尸體,幾乎是跳腳吼道:“你看看他!一日前,還在與我們飲酒;一日后,卻被人烘烤過后喂了畜生。有什么兄弟之情可講?!利益面前,要殺你的是大哥;生死絕境,給你報信的是躺在布袋子里的小結巴!”
他喊聲凄厲,字字入耳,句句扎心。
小蝙蝠木然抬頭看向戰場中央,那瘦猴的尸體被啃得血肉模糊,此刻倒在灰塵之中,再也不能與自己夜晚對飲,胡吃海塞地吹著牛,談著女人。
“刷!”
他回過神來,木然在地面上撿起了一把鋼刀。
秦幫主披頭散發地跪在地上,抬頭看著小蝙蝠,咬牙道:“下面這些兄弟,活在這個窮鄉僻壤的鬼地方,明日三餐都不知從何而來,腦袋掛在脖子上,也不知什么時候就被剁了去。生死皆不由已,他們又能做得了誰的主?!此事是我一人主張,一人謀劃,與他們無關。你恨我,殺我便好。”
小蝙蝠木然瞧著他,木然回道:“我無父無母,無妻無兒,背后所能依靠之人,便是這幾位跟隨我的至交。他們何錯之有?又為何要被利箭穿心,被篝火烘烤?!曾經,我是你的兄弟,而今,我也有自己的兄弟。死都不能瞑目,那又要我這大哥作甚?!”
秦幫主聽到這話,表情極具諷刺地回道:“小蝙蝠,你口口聲聲講道義,講兄弟情義,那你我呢?當初如果不是我收留你,你早都餓死在荒郊野嶺了。你竊取了那偏將的財務,若不是我像條狗一樣,趴在地上為你求情,你今日又如何能雙手握刀?!殘廢一個,就更別提認那個胖子做義父了。如若講情,命和手,你又如何還我?”
喊聲激蕩,久久不絕。
小蝙蝠靜靜地瞧著他,雙手攥刀,木然道:“今日,你幾番要殺我在先,我勸你在后,我沒死,那命便已還你。今日你提舊事,說你當初跪地如犬,去央求那偏將繞我,這沒錯,我至今沒忘,后半生也不會忘。”
“咕咚!”
小蝙蝠突然彎曲雙膝,跪在地上,表情呆滯地大喊道:“我跪你,當初如犬般護我;我斷手,還你當年保我健全之身的大恩,令我能得到義父的賞識。”
“大哥,你看好了,這只手,我擺在你面前。”
“自此,割袍鄉中割袍,跑馬幫中絕義!”
話音落,小蝙蝠抬刀。
任也愣了一下,突然邁步上前,急迫地大喊道:“不是,兄弟,你虎逼……!”
“噗!”
右手攥刀向上,刀芒一掠而過。
一只齊著腕子的左斷手,掉在地面上,頃刻間便浸透了干土,暈出一片鮮紅。
“呃……!”
小蝙蝠右手持刀拄地,左手的斷腕嘩嘩流著鮮血。
赤臉懵了,姚尺懵了,老劉懵了,就連拿江湖道義裹挾小蝙蝠的秦幫主也懵了。
他疼得渾身顫抖,卻一聲沒嚎,只緩緩抬起頭,雙眼充血地看著秦幫主:“南疆巫蠱術,詭異莫測,種類繁多,為避免我日后尋得神通,令斷肢重生…”
“此刻,我以本命蠱起誓——如若我小蝙蝠有朝一日,主動令自己斷肢重生,那便遭受蠱毒潰爛全身而死,永世不得超生!”
“……!”秦幫主目光空洞,一言不發。
“轟!”
小蝙蝠起誓過后,眉心便閃爍出蝙蝠印記,一閃而逝。
“欠你的,我還了。”
他撐刀而起,雙眼涌出熱淚,一字一頓道:“此刻,你是秦幫主,我是小蝙蝠。你殺我兄弟,得償命!”
秦幫主聽到這話,雙眼空洞到了極致,表情木然,內心莫名升起一股羞愧。
他用道德綁架小蝙蝠,想要護住眾人,那也是有所求的。
這些人不死,日后或許尚可照顧妻兒,給些銀錢,也或許還能留個身后名。
可小蝙蝠的做法,不但令他啞口無言,而且還意識到,對方可能還是那個莽撞且憨直的小兄弟。
秦幫主不再多言,只輕聲道:“你沒變,我變了。無話可說……動手吧……。”
“今日持刀者,全要死!”
“噗!”
話音落,小蝙蝠沒有任何猶豫,一刀便砍了秦幫主的腦袋。
人頭落地后,屠殺開始。
赤臉從側面撿起兩把鋼刀,從左側一直殺到右側,沿途之處,二十多名參與今晚伏擊的小頭目,全部身死。
他與小蝙蝠不同,對這里的人沒有任何情感,只有滔天的恨意。
來時四兄弟,走時剩兩人。
小結巴被利箭穿心而死,瘦猴被烤焦后喂給了白毛狼。
這里誰沒參與?誰是真正的無辜之人?
全他媽該死!
許久后,跑馬幫內血流成河,除去那些不入流的幫眾外,其余人皆被屠殺。
殺到最后,赤臉呆愣地坐在地上,只抱著瘦猴的尸體嚎啕大哭。而小蝙蝠則是呆愣地坐在那兒,神色恍惚。
他們沒念過什么圣賢書,也不懂該用什么樣的話,去詮釋這種兄弟之情,他們只有失去至親的痛苦。
不遠處,一位總舵高手目睹了這一切,輕聲說道:“吳胖子行事那般缺德,結義大哥的妻妾,整日在他房中哀嚎,卻不曾想,他手下的這位義子,倒是個重情重義之人。”
“你只看到了吳胖子讓嫂嫂哀嚎,卻沒有看到,盧大當家以前是如何與他相處的。”姚尺淡淡道:“人都有兩面性,不知之事,不言。”
“……嫂嫂也深閨寂寞啊,倒也無傷大雅。”狐媚子打了個哈欠。
閆勃一聽這話有機會,頓時問道:“媚兒……是否也時常感到寂寞?”
狐媚子翻了翻白眼,眉目間流過萬種風情:“呵?寂寞也不找老男人啊……不中用,話還多。”
閆勃尷尬地撓了撓鼻子,不再多言。
不遠處,任也見到秦幫主等人慘死,也依舊生不起任何同情之心,因為即便小蝙蝠不做,他也會做。
此人,令清涼府十幾萬百姓,飽受瘟疫威脅,那能是什么好人?
臨死之前,說兩句其言也善的話,那就能洗白了?
放屁吧!
任也無視尸體,邁步將閆勃叫到了一旁,輕聲詢問:“此去阜南六百里,最快需要多久?”
閆勃愣了一下:“為何這么問?”
“剛剛秦幫主告知于我,聲稱宋義有個親生兄弟,名為宋行。”任也皺眉道:“此二人,之前一直在這里,幫一位叫觀風公子的人做事兒。得知我來此后,才留下宋義與秦幫主設伏,而那個宋行,則是趕去阜南,為不老山莊做一件針對清涼府的事情。我想去追這人,而且就是現在。”
閆勃沉默。
“今夜,咱們千里綠營動用了如此多的人馬,一同圍剿這割袍鄉的跑馬幫。我覺得此事,是藏不住的,很快不老山莊那邊,就會得知宋義和秦幫主設伏失敗,可能會緊急招回宋行。”任也立即補充道:“所以,如若我們能用最快的速度趕到阜南,或許還可以抓住一個活口。最重要的是,我想知道不老山莊在針對清涼府謀劃什么。”
閆勃思考一下:“如若用白頭鷹傳信,命總舵在調來幾頭青林鳥,那差不多能在寅時趕到阜南。如若,再命總舵那邊的探子打探,順利的話,也可找到宋行的消息。”
“這樣最好,”任也抱拳道:“還請閆大哥幫我操辦此事。”
“好。”閆勃思考了一下,竟開口道:“阜南之地,并不是我千里綠營的地盤,去那邊,如若遇到危險,怕是不好抽身。這樣吧,我帶兩位傳子,與你同去。”
任也眼神一亮,頓時許諾道:“此間事了,我定送上四片九曲青云竹的葉子。”
“還有我兩壺氣運。”旁邊,姚尺補充了一句。
老劉聞言頓了一下,插嘴道:“送佛送到西,我再給你加兩億生命的精華。”
姚尺眼神一亮,好奇地詢問:“兩億生命精華為何物?”
“……繁衍后代的至寶。”
“兄弟,即與許諾,便不可食言啊!”
“待你去了清涼府,找個地方張嘴,我自然送你。”老劉神神秘秘地說道:“我留著也沒什么用……。”
阜南,一間客棧內。
一名長相憨厚的青年,此刻正坐在床榻上,小心翼翼地擦著一把銀色的刀,并笑道:“……嘿嘿,我們快回去了。”
感謝大家的關心,留言我都看到了,這些年還是交下些朋友的。今天看完之后已經好多了,下午碼了一章,晚上繼續吃藥早睡。明早正常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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