廚房所在的外院還住有一人,范無折。
他雖是親戚,也沒能住進內院。
本在榻上翻來覆去的范無折,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什么時候迷迷糊糊睡了過去。
廚房出來的師春回了前堂不一會兒,又溜回了院子里,這次沒去廚房,而是走到了范無折的房間門口,輕輕推門而入,又迅速關了門。
之后走到榻旁探了探范無折的脈搏和氣息,確認在沉睡中后,方將其點了穴,然后才俯身從榻下撿起了一粒球狀的鏤空金屬丸子。
也不是什么寶貝,一些車馬內都會掛來焚香的增加香氣的精致玩意,只不過被他放了迷香進去而已。
東西就是之前城衛人馬盤查時,嫌他一個伙計不夠格,讓他把書館里的人都叫出來時,他先把范無折給喊了出去,再去內院喊了東聞殊一家子后,趁這間隙做了這番手腳。
收了香丸,他又快步到榻前,迅速對范無折進行了搜身。
范無折身上沒有什么乾坤袋之類的,東西有限,師春對他身上那些也不感興趣,也沒動,直到摸到一枚子母符,才給拿了出來放在一旁,之后繼續搜查其全身,連床榻和房間家具及一些犄角旮旯都沒放過。
確認沒什么其它玩意后,他才作罷,拿起了那枚子母符翻看觀察。
他可以肯定一點,子母符這玩意壓根不是范無折這種普通人家的家世背景能用得起的玩意。
他估摸著這就是用來跟梅幽那邊聯系的,普通稅監人員沒差事的時候也沒資格隨時用這貴重玩意,都是有事時才配發的,一般只有臨時使用權,事后要上交回去的。
他原本也沒想過要來搜范無折的身,也沒惦記范無折身上有沒有子母符,原本有些事情是想采取其他方式去進行的。
是那些盤查的城衛人馬給了他下手的機會,他是見了空子才起了這念頭的,想看看范無折身上有沒有跟梅幽那邊聯系的子母符,如果沒有,就采取原計劃,如果有那就是另一番計劃。
本沒做太大指望,純粹是覺得那幫人愿意出高價買這宅子還挺舍得下血本的,說不定會讓范無折用上子母符,純粹是有了空子可鉆就順便找找看。
結果,還真在范無折身上找到了一枚子母符。
那就不好意思了,有更便捷的操作他不可能不用。
觀察了一下子母符側面的本尊標號,師春直接收了起來,然后又摸出一對子母符拆開,將其中一只塞回了范無折身上放子母符的位置。
算是做了一場調換。
行事手法相當粗糙,一般人估計不太可能這樣干,畢竟兩只子母符的標號不一樣,很容易就能識破。
可他不這樣想,在他看來,范無折身上就一只子母符,誰閑的沒事老是會掏出子母符看是不是本尊。
而范無折本就不是能用得起子母符的人,心里有鬼,怕被人看到,就更不可能老是掏出子母符查看。
再則,有他在書館盯著,范無折有沒有發現子母符被調包,是能觀察到一些跡象的。
總之,發現了也好,沒發現也罷,不管哪種情況,范無折都注定要做這一局的棋子,最多是方式方法有變,他沒給范無折做選擇的機會……
內廷殿內,受召而來的梅幽拱手拜見。
婁秀從上位走了下來,走到到了他的邊上,盯著大門外漸亮的天色,問:“此番封城,城內各大商戶可有什么意見?”
梅幽略怔,想了想道:“好像也沒什么意見。”
婁秀斜睨,“影響了買賣,怎么可能沒有意見?”
梅幽啞了啞,道:“應該有吧,不過我現在還沒聽到有誰有意見。”
婁秀語重心長道:“你呆在山上怎么聽得到?山上聽不到就去山下聽,各大商戶走走逛逛,人家問你什么時候解封,你就說時間不定,影響了買賣,他們肯定會有說法的。”
梅幽聽著有些糊涂,拱手道:“提轄,屬下愚昧,點聽不懂什么意思,還請明示。”
婁秀湊近了他的臉,低聲道:“我想知道各大商戶對封城都有什么意見,夠不夠你聽懂了?”
梅幽還是有點懵,猶豫道:“字面意思屬下倒是聽懂了…”
婁秀一口打斷,“就字面意思,給你一個時辰!”
“呃,好,屬下這就下山走走逛逛。”有點汗顏的梅幽帶著滿心疑惑告退了。
他是聽話的,說一個時辰就一個時辰,一點沒多,一點沒少,城里逛了圈后,準時回到了陽光普照的山上復命。
收集到相關消息的婁秀立馬去往山頂,經通報,再次見到了城主。
麗向虹對行禮的婁秀揮了揮手,“說事。”
婁秀當即一本正經稟報道:“城主,山下商戶紛紛過問封城要封多久,不知該如何答復?”
麗向虹:“還在盤查兇手他們急什么?”
婁秀笑道:“著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不少人的買賣要城里城外跑,不少人的貨要趕新鮮,還有不便逾期的,有的貨堵在城里,還有一大堆被攔在了城外的,焦急焦慮難免,想要知道個確切時間好做安排也正常。”
麗向虹瞟了眼旁站的白啟如,目光又回落到婁秀身上“你覺得什么時候解封合適?”
婁秀忙拱手道:“一切全憑城主圣斷,屬下怎敢妄言。”
麗向虹:“讓你說,你就說,不要跟那些人類一樣虛情假意,我最煩這個。”
好吧,婁秀只好正色道:“是,屬下覺得,按理來說,肯定是要抓到兇手再解開封禁的,可問題是,這樣查下去,屬下覺得未必能有結果。其次,兇手在不在城內也不一定,殺了阿尋大人還能回城嗎?屬下個人覺得,查肯定是要一直查下去的,但封城若一直封下去恐怕也不合適,屬下覺得理當嚴查不懈,但沒必要長久封城,時間長了,大致城聚攏的人氣恐怕會受影響。”
麗向虹:“我問你什么時候解封合適,你聽不懂?”
婁秀埋了埋頭,眼底閃過一陣陰霾,他為何拍阿尋大人的馬屁,為何想坐城主的位置,這便是主要原因之一,身為對方的左膀右臂、左右副手,也經常是被當小嘍啰般對待。
貌似思索了一陣,他又抬頭道:“屬下覺得,再封禁個一天,把該盤查的都盤查到位了,也就差不多了,也該恢復大致城的正常商貿了,對繼續追查的影響并不大。”
麗向虹伸手執壺,昂頭對著酒壺的壺嘴咕嘟咕嘟了一陣,方放下酒壺道:“就按你說的辦吧。”
婁秀略怔,本以為再多費一些口舌也未必能有結果,沒想到這么快就答應了。
他回過神忙拱手道:“城主開明,城內商戶怕是要萬分感激…”
麗向虹不想聽這馬屁話,直接揮手打斷,示意沒事就滾。
婁秀欠身退下。
待他一走,白啟如走到石桌旁表示了擔憂道:“一旦解禁,城里城外,人來人往的擴大了地域,他的一舉一動還盯得住嗎?”
麗向虹看向金燦燦的日出方向,淡漠道:“在事情沒有水落石出前,城里的人手都有嫌疑,我一個都不信,我已經從神山那邊調集了大批人手過來。”
回到內廷殿內的婁秀,也不管等在這行禮的梅幽,徑直走到上位案后坐下了,摸出子母符,直接向那神秘人發出了消息:封禁明天會解除,你想怎么交易?
此時的朝月館已經打開了門做生意,師春正在書館內擺放桌凳,張羅待客。
接到傳訊時,他走到角落里看了下內容,迅速給了回復:那就明天再說。
坐在案后的婁秀繃了繃嘴角,事已至今,主動權已不在他手上,他啰嗦也沒用,只能是收了子母符,然后對眼巴巴等著的梅幽招手。
梅幽立馬湊了過來,伸頭等吩咐。
婁秀低聲道:“你烏羊山那邊的兄弟朋友,這些年你也沒少背著我利用手上的權力關照,你慌什么?沒怪你的意思,我是想告訴你,養兵千日用兵一時,也該派上用場了,將外界你能調動的人手,有實力的,可靠的,明天天亮前能趕來的,都給調過來聽用。”
一臉兇悍的梅幽顯得很乖巧的樣子小聲問,“提轄,要做甚?”
婁秀目色陰沉道:“給你擦屁股,等背后搞鬼的人咬鉤,只要網布的夠大夠密,咬了鉤就別想跑!”
梅幽知道他有事瞞著自己,沒完全向自己透露,但還是不得不從,而且很聽話的樣子頷首道:“屬下明白。”
待其一走,婁秀又另摸出了子母符聯系自己的非官方力量。
他之所以將封禁解禁時間定在了明天而不是當下,就是為了爭取一天的時間集結力量,欲畢其功于一役。
書館那邊,師春也沒閑著,又抽空傳了消息給勞長泰:再送封信給白氏米鋪……
勞長泰那邊自然是聽令行事,只不過這次送去的不是信封,而是個小盒子。
同樣易容了,但沒有直接敲門送達,按師春的意思,這次是真花錢雇了個路人送信,先期抵達的肖省在米鋪附近觀察。
白氏米鋪已經開張了,店里只有一個伙計。
路人將信送達就走了,只是還沒走多遠,就被悄然冒出的人給摁翻帶走了。
旁觀的肖省看到了這一幕,暗暗心驚。
店鋪里伙計卻沒看到,有前一封莫名其妙信件的訓練,伙計已經知道接下來該怎么做了,直接關了鋪子,抱著小盒子直接往城中山跑了去。
很快,伙計又到了山上,又見到了白啟如。
白啟如打開盒子看后,將盒子推到了麗向虹跟前。
麗向虹伸手從小盒子里拈出了半塊子母符,拿在手上翻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