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南婷彎著眉眼,溫聲笑:“臣女早前在公主府,看著公主殿下訓斥團兒,她說:‘你啊,若是生氣了,可撓撓我,可是千萬不要背對著我不理我。我不怕疼,但是我最怕沒有你。’”
晟帝眸一怔,眼波微動,眼眶逐漸泛紅。
所以南婷見狀繼續道:“臣女想,以公主的性子,絕對不會怪罪陛下您。”
“相反,她更怕你內疚。”
晟帝低下頭,垂下的眼睫掛著一兩顆晶瑩剔透的水珠。
蘇南婷起身拿起一旁的藥棉,蹲下身,替他手腕上的傷也擦了擦。
手腕上有著不少被瓷片劃過的痕跡。
這些痕跡,是晟弟夜夜夢回想起自己的所作所為時,對自己的懲罰。
好似只有這樣,他才能安穩的睡一個覺。
蘇南婷給他包扎好后,起身道:“現在公主殿下應該還未睡下,臣女送您去公主府。”
晟帝回頭喚住她:“蘇南婷。”
蘇南婷停住腳,看向他。
晟帝朝她溫柔笑道:“多謝。”
蘇南婷愣了頃刻,眉眼彎彎:“替陛下分憂,是臣女的本份。”
晟帝跟著一道笑著,身上過往的戾氣好似全都煙消云散。
夜色漸深。
蘇南婷和晟帝包扎好傷口之后,離開竹屋。
蘇南婷將他送到公主府,便轉身離開回了蘇府。
晟帝在門口躊躇半晌后,敲了敲府門。
小廝將府門打開,見著晟帝一驚,忙朝府里喚道:“殿下!殿下!圣上來了!殿下!”
瞿綰眉正準備歇息,聽到小廝的喚聲,連忙來到前院。
晟帝被宮女們帶到前屋內,奉好熱茶。
瞿綰眉笑盈盈走來道:“阿弟,你今日不是在觀景樓嗎?怎么突然一聲不響地離了府?”
她這些日子也猜到晟帝知道了賜婚一事。
幾日下來,她也怕晟帝因為內疚而遲遲不敢面對她。
可如今,他主動回府,定是已放下。
晟帝笑著看向她,只道了一句:“阿姊,我餓了,想吃陽春面。”
很久很久以前,晟帝一人偷偷溜出府。
在大街上,他看到一位衣衫襤褸的孩子坐在面館里,對著自己的娘親說想要吃陽春面。
他的娘親溫柔地拿出懷里不多的銅板,給他買了一碗陽春面。
他舍不得吃,想要給自己的父親和阿姊吃,可是他的父親和阿姊卻都讓給他吃。
因為他病了,全家人想要他吃一頓飽飯。
他看了許久,竟生出羨慕之情,羨慕他有疼愛自己的父親母親阿姊,即便窮苦不堪,但親人在身邊,相敬相愛。
那一刻,他真的好想也嘗一嘗那碗陽春面。
瞿綰眉雖然不知他為何突然想吃陽春面,但還是笑著朝玉瑤吩咐道:“去,快去給陛下煮一碗陽春面。”
“是,殿下。”玉瑤笑著應聲退下。
她轉身剛走。
瞿綰眉又朝她喚道:“玉瑤,陛下不愛吃蔥花,記得要廚子不要放蔥花,還有,他愛吃肉,讓廚子在面里加一些羊肉。”
“好的,殿下。”玉瑤連連應道。
晟帝看著跟前忙碌的阿姊,笑著笑著,眼尾泛著淚光,他忙拿袖子擦了擦,繼續笑著。
“阿姊,數日前給你送來的魁桃可吃完了?”他問道。
瞿綰眉笑著回:“我還留了一兩個,等日后慢慢吃。”
晟帝道:“你若是還想吃,盡管跟我說,我讓小劉子派人快馬加鞭去滁州摘。”
“罷了,快馬加鞭也太浪費馬力。”瞿綰眉坐到他身側。
她眼尖,正巧看到他衣袖上的血跡,收了笑容,忙問道:“阿弟,你身上的血跡是何回事?”
晟帝擦了擦衣袖上的血跡,如實回:“今日在郊外山林遇著了南夷派來的刺客。”
瞿綰眉一聽刺客,正色問:“南夷的刺客?我們京城之內哪能有南夷的刺客?”
晟帝道:“應是朝中之人和南夷里應外合派來的刺客。”
瞿綰眉眉心一皺:“朝中之人?誰?”
晟帝搖頭:“我還不知,阿姊,此事你暫且替我保密,那人一次不行,定會行二次,我一定會將他揪出來。”
瞿綰眉想了想道:“你得身邊得需要幾個可靠的人才行。”
“過幾日我重新挑選幾個身手好的暗衛放在你身邊。”
晟帝點了點頭:“也好。”
瞿綰眉冷靜下來,仔細在腦海里思索著前世的記憶。
她好像并未聽說過朝中有人勾結南夷。
這人會是誰呢?
寧彥?可寧彥現在被關押在宮里。
晏王?晏王今日怕是還在為衛氏和朱兒的事情忙得焦頭爛額。
那還有誰呢?
還有個她不知道的人。
二人談話之際,玉瑤將做好的陽春面端到晟帝跟前:“陛下,面來了。”
晟帝接過筷子,拋去今日煩心之事,大口大口吃了起來。
面還有些燙,但他好似不覺得燙,一口一口吃著。
瞿綰眉連忙拿來扇子,替他扇了扇風:“別急,別急,慢慢吃。”
晟帝喝下一口湯,笑:“還是阿姊府里的面好吃。”
身為帝王,每日吃的都是山珍海味,但跟前一碗陽春面早就敵過了所有佳肴。
瞿綰眉看著他吃,繼續思索著刺客一事。
腦海里幾乎將前世跟隨晏王的官員都列了一遍,最后,她的腦海里突然冒出了一個人的名字。
御史臺黎大人。
也就是麗妃的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