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彥抱著雙臂,側身背對著他,看著前方一動也不動。
腦海里都是周大少爺的話,還有過往他羞辱和埋怨瞿綰眉的場景。
每當想起他羞辱瞿綰眉所說的話,他的指甲便掐進肉里一分。
手掌處漸漸滲出鮮血。
寧崇遠發現他不對勁,再次問道:“二哥,你是不是遇著了什么事?”
“能發生什么事?定是被成勇侯府家的小姐給羞辱,所以才如此受挫。”謝氏跨進門,一臉嫌棄的瞥著寧彥,“二伯哥,你別泄氣,多試試,說不定還有機會。”
“你模樣出眾,若是肯低頭,自然有女人喜歡。”
寧彥對他們的話充耳未聞,蜷縮著身子,死掐著自己的手掌,紅紅的眼睛死瞪著跟前長滿黑霉的墻,滿腦子都是瞿綰眉,眼底的懊悔和不甘像泉眼一般一個勁朝外涌。
寧崇遠和謝氏見他遲遲未回話,也沒再問下去。
謝氏拉著寧崇遠小聲道:“二伯哥一定受挫不小,我們且再等兩日,說不定過幾日,他便好了。”
寧崇遠腳一跺:“還要等多久,我們現在的錢銀支撐不了多久!”
“你別急,現在也無其他辦法。”謝氏勸慰著他。
錢氏抱著小女兒從里屋走來:“你們別總是想著要去靠二弟求女人,不如想想怎么靠自己去賺點銅板。”
謝氏聽到這話不高興了,眼皮一翻:“你說得好聽,怎么不自個去賺銅板,也不是在家等著白吃飯。”
她說著,眼瞼一垂,瞥向錢氏身后的那兩個女兒:“不如就聽老祖宗所言,將你屋里那幾個賠錢貨賣掉,夠我們花上十天半個月!”
“你!”錢氏憤怒不已。
她和謝氏的出身可不同,自個是正兒八經的嫡女,要不是她家那位死得早,她就是寧府的當家主母。
只是現在寧家出事,她母家避之不及,才落魄至此。
在她心里,謝氏不配和她相提并論,更輪不到她來教訓自己。
還未等謝氏回神,錢氏已經抬手重重給了她一巴掌。
啪——
“說要賣,我看還不如賣你,反正你嫁給三弟這一年來也一直無兒無女,不如賣去落雁樓,做個淸倌兒,供養我們大家!”錢氏毫不留情罵道。
謝氏聽罷,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捂著臉頰轉身朝自個的相公哭訴。
但是,就因為剛才錢氏的一句話,寧崇遠看自己夫人的眼神詭異起來。
好像.......這法子也不錯......
他早就厭煩謝氏,把她賣了,就有銀子去救父親,說不定還能讓他們寧家翻身。
謝氏見到他的眼神,渾身一冷,心涼了半截。
好在,寧崇遠又立馬收回剛才神色,柔下聲音安撫她道:“不必跟個寡婦計較,她有三個女兒又如何,苦日子還在后頭,而我們還能生,到時候生三個兒子,將她比下去。”
謝氏臉色緩和許多,點了點頭。
這家人,即便落魄至此,還互相惦記算計對方。
一群烏合之眾。
一家人在這里吵吵鬧鬧,誰都沒發現,寧老夫人不在家中。
寧老夫人過慣了大半輩子的榮華富貴,這種委屈是一日也受不了,這不,身子好些之后,就穿戴整齊,前往母家程府。
程府內現在是她二弟和二弟妹當家,也是一把年紀,雖說祖上榮耀,現在也是靠她的大侄兒在朝中謀官。
去往程府的路上,寧老夫人正巧路過瞿家茶館。
許是因為瞿家二字,她不由得放慢腳步,雙眸中滿是恨意。
“瞿家,瞿家,我看你還能風光幾時!”寧老夫人冷哼一聲,繼續朝前走。
梅落在二樓的窗戶里正巧瞧見她的身影,扶著窗子,朝她喚道:“喲!這不是寧老夫人嗎?”
寧老夫人聽著聲音,抬頭看去,見著是梅落,猛地一驚。
“你在怎么在這里?”
梅落這個丫頭當初是她買進府的,放在寧彥身邊當通房,想著要她替自己辦事,誰知道,沒過多久就被瞿綰眉賣出府。
她還以為是瞿綰眉發現梅落是她的人,所以發賣出去。
沒想到,這個丫頭竟穿得花枝招展地出現在瞿家茶館。
“你怎么在這兒?”寧老夫人詫異問道。
梅落眉眼帶笑:“我得公主憐憫,留在此處茶館當掌柜。”
“公主?什么公主?”寧老夫人聽得一頭霧水。
梅落也不介意她的話,臉上笑意更甚。
她就知道寧老夫人還不知曉。
圣旨是今早傳出,現在知曉之人大多是朝中大臣以及家眷。
像寧家這種被趕去窮巷里的罪臣家眷,自然無人跟她提。
梅落也不說,讓她去猜:“寧老夫人,現在天色已黑,你還是早些回府吧!”
話落,關上簾子朝屋內走去,留下一臉疑惑的寧老夫人。
寧老夫人被眉落這句話說得七上八下,但也顧不著那么多,加快腳步前往程府。
由于天色已晚,程府大門已關。
寧老夫人用力敲門,大聲喚著:“二弟,快開門,是大姐啊!二弟!”
可是一連喚了幾聲都未有人應。
寧老夫人眉頭緊皺,再次用力敲了敲。
良久之后,終于有小廝前來。
“原來是寧老夫人,我們家老太爺已經睡下,您還是回府吧。”
寧老夫人眉頭一皺:“他是不愿見我?”
她袖子一揮:“你家老太爺已睡下,就喚你們家老爺來。”
小廝難為情道:“我家老爺正忙于公務,更沒空閑來見老夫人您。”
寧老夫人滿臉不悅,還想要繼續再說。
小廝也不再給她情面,重重將門關上。
寧老夫人吃了閉門羹不服氣,還想要繼續敲門,誰知,門突然又打開,從里頭丟出一個包袱。
她連忙將包袱打開,只見里頭都是涼透的饅頭。
他們這是把她當做叫花子打發!
寧老夫人氣得直扶頭,將這些饅頭往府門上一丟,轉身離開。
臨走的時候,府門再次打開,只見里頭的女使道:“不用理會她,還是先想著公主的賀禮,老爺說了,讓我們每人出個主意,數天后白花宴,該送什么賀禮給公主。”
寧老夫人腳步一頓,趕緊朝他們問:“你們說什么公主?我可記得陛下還未孕有子嗣!”
女使有些不耐煩,皺著眉頭回:“是陛下的皇姐,因為從小流落民間所以一直未在宮中,今早先帝遺詔,將公主認回。”
小廝從里頭探頭:“那公主就是.......”
寧老夫人豎起耳朵聽,然而小廝的話還未說完,女使猛地將府門再次關上:“你跟她說什么,快把門關上,免得晦氣。”
說完,將府門再次重重關上。
寧老夫人一頭霧水,不過這百花宴她還是聽在了心里。
百花宴每隔兩年一次,名義上賞花,其實京中各府公子小姐的相聚之地。
她突然覺得這是個極好的翻身機會,把她那兩個長得還算標致的孫女給推出去。
正好能攀個貴公子,給她寧家翻翻身。
這個寧老夫人年紀大了,人也糊涂,兩孫女還未及笄不說,還想去湊百花宴的熱鬧,那是要自取其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