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那個男人,云喬她才知道做女人的滋味,是何等銷魂快活。
一艘巨輪在海上緩慢航行,巨輪破開海面,船頭燈照亮黢黑前方,浪花翻滾。
頭等艙的甲板是馬蹄形,包圍著船頭,可以俯瞰底下的公共甲板,以及在船燈照耀下的浪。
云喬披了件風氅,立在甲板,她失眠了。
此刻凌晨一點,整個甲板寂靜。
倏然,她嗅到了淡淡煙草氣息,猛然回頭,瞧見一人趴伏在她不遠處的欄桿上,正在抽煙。
是個男人。
甲板上的燈火淡,男人一雙修長勻停手指,夾住香煙,無端添了幾分矜貴。
他很白,領口露出的一點肌膚,瓷白似釉。
可能是察覺到了云喬的窺探,他轉過臉。
云喬倒吸一口氣。
不為旁的,只因這人好看得令人窒息。他眼眸慵懶,薄唇高鼻,看人時候也帶著幾分疏離。
云喬下意識打了聲招呼:“您好。”
男人轉過臉,繼續抽煙,沒有搭理她的意思。
她有點尷尬。
夜風很冷,甲板上安靜得有點詭異。云喬不怕人,也不怕鬼,只是在這男人旁邊,她莫名感覺到了拘謹。
她待要回去,路過男人身邊時,嗅到了更濃的煙草氣息,呼吸不由屏住。
男人卻在這時候開口:“要抽煙嗎?”
“好。”云喬道。
她并不抽煙,只是鬼使神差的,想要汲取一點煙味。
男人抽出一根煙,遞給她。
這時,甲板的另一邊傳來橐駝腳步聲,還夾著女子笑聲。
笑聲癡癡的,像是喝醉了。
皮鞋、高跟鞋都拖在地上,一連串聲響,攪擾了此刻的安靜。
云喬手上拿著香煙,往那邊看了眼。
來了一對年輕男女,都是醉醺醺的,彼此糾纏不清。
因為拐角的視線差,加上夜里,云喬黑發黑色風氅,兩個醉鬼并沒有瞧見她。
年輕男女開始親吻,脫衣。
女人嬌嗔:“慢點,急什么?”
“可急死我了。方才喝酒時候,我就想要你。”男人的唇在女人臉上亂吻著。
“喝酒的時候,我先生還在旁邊呢,死色鬼。”女人嬌喘連連,言語輕佻。
云喬視線再次看過去,女人被男人抵在欄桿上,身子微微后仰著,衣衫被解開,露出一片雪白。
女人舒服得呻吟起來。
整個甲板都是他們的聲音。
云喬未經過情事,看得面紅耳赤;她轉過臉,這才意識到她身邊也站了個陌生男人。
而她身邊的男人,恍若不聞,繼續抽煙,神色淡淡。
甲板兩處,一對男女天雷勾動地火,干得熱火朝天;另一處兩人一個拿著香煙發呆,一個默默抽煙。
云喬一動不動。
不為旁的,她現在回房,就要路過那對野鴛鴦——她一個未婚姑娘,實在沒那么厚臉皮。
此刻,她已是尷尬得手指摳掌心。
“老徐要是知道了,他會殺了你。”女人嬌喘不已。
男人含住她的紅唇,“不怕,為了你死了也值。”
“真是我的冤家。”女人似乎很感動。
云喬聽了,不知如何評價這對狗男女。
她只想他們快點結束,她可以路過那邊回房去。
深更半夜,自己身邊站了個抽煙的陌生男人,那邊一對偷歡的野鴛鴦,她身處中間進退不得。
幸好,那邊的戰況接近尾聲。
云喬看到了希望。
他們倆約定好了明晚再聚,這才離開。
云喬掌心汗濕了。
她從未這般緊張過。
那邊腳步聲消失,她轉身就走,倏然身后的人開腔:“喂,小姐……”
云喬嚇一跳。
男人的聲音,比方才那個偷情的男人更動聽。
“你鑰匙掉了。”他道。
云喬低頭,發現自己的船艙門鑰匙,不知何時掉在了地上。
她急忙去撿。
逃竄般回到了自己的船艙。
她定的是特等艙,房間雖然很小,卻帶一個小小浴室,很方便。
浴室里燈光昏黃,一面大鏡子,照出了云喬的全貌。
云喬時常聽人夸自己美麗,她對此不甚在意。
而此刻的她,雙頰緋紅,眸帶春水,竟是異常動人。
她出了點薄汗,想要洗個澡。
更衣時,她脫光了站在鏡子前,看著鏡中自己的身體。
比那位偷情的徐太太更好看。
她幾乎不怎么在意自己的身體,畢竟看習慣了的,也沒覺得哪里需要注意。
而今晚,她卻似開了另一個竅:總有一日,也會有個男人,那樣令她欲仙欲死嗎?
巨型郵輪奢華。
特等艙寬敞,有單獨浴室,也有管家。
云喬不太愛出門,每日飯菜都是管家端到她房間門口。
除了心情不佳,也是因為她不想招惹麻煩——她生得太艷,而郵輪上有些男的太閑了,會不停招惹她。
她不想在郵輪上揍人,故而總是躲避人群。
特等艙有三個房間,還有個共同的私人甲板與游泳池。
云喬幾乎悶在房間里看書,不知隔壁兩個房間住了什么人。
隔壁也很安靜。
今日實在太煩了,她上午看不進去書,仍被昨晚遇到的那一幕影響著,故而她決定戴個帽子,去公共甲板走走。
英倫淑女帽帶著面網,可以遮掩她上半張臉。
上午陽光好,公共甲板上擠滿了曬太陽的人。云喬尋了個僻靜處,坐下來看報紙。
旁邊有兩戶人家,估計是相熟的,正在說笑;他們帶著的四五個孩子,都是半大不小,圍繞著他們蹦跳打鬧。
熱熱鬧鬧的,喧囂至極,云喬的心情稍微開朗幾分。
“唉,那是不是席七爺?”倏然,旁邊有男人說。
“席七爺”三個字,莫名叫云喬有點好奇——不為旁的,她生母杜曉沁改嫁后,嫁給了燕城席家的四爺。
她抬眸,順著那男人指的方向,瞧見了一男子。
男子依靠著欄桿抽煙,背對他們。冷白肌膚,鬢角鴉青,一襲素色長衫,穿在他身上別樣的好看,肩背優雅。
“哪個席七爺?”女人問。
男人解釋:“前幾日孩子發燒,不是席七爺借了退燒藥嗎?他的隨從說他姓席,叫他七爺。”
云喬有點失望。
原來,不是燕城席家的啊。
席七爺這時候轉過臉,云喬的呼吸微微屏住:是他。
昨晚那個在甲板上給她一根煙的男人。
云喬莫名不自在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