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錦梨,面對這位曾經還是競爭對手的明星,簡麗婷忽然有了說話的欲望。
可能是因為她現在怎么都比不上錦梨,所以外界看她們兩人在一起,也不會認為是錦梨想要蹭她的熱度。
錦梨對她無所求,簡麗婷就覺得她很好,可以當個忠實的聽眾。
另一方面,在娛樂圈里,錦梨的風評也很好,從來沒有從她嘴里聽過哪個明星的壞話。
簡麗婷問:“你想知道我之后發生的事嗎?”
錦梨神色一頓,有些遲疑地說:“有點好奇,但是你能說出來嗎?如果不能說就算了,我也不是非要知道。”
她對簡麗婷當時的狀態感到憂慮,這次見她重新復出活躍在娛樂圈里,也為她感到開心。
她對簡麗婷這種病患,是帶有先天的憐憫的。
這跟處境無關,也跟性格無關,如同“神愛世人”那般,她對每一個人都有一種悲憫天人的仁慈。
另外,站在一個普通人的角度。
哪怕是一個陌生人,忽然在社交平臺上刷到了陌生人某某某得了重病的消息,大部分人的第一反應,都是祝福患者能夠康復成功,而不是祝人趕緊去死。
在不涉及自身的利益,每個人都愿意奉獻出一點仁慈。
再加上之前她臨時被安排“渡人”,對一些特殊群體進行了解,簡麗婷能夠康復成功,也能給她提供一些經驗。
如果以后還有“渡人”任務,她也不至于沒有任何準備。
簡麗婷無所謂地笑了笑:“在我病情沒有徹底好之前,我很害怕被人發現我是一名抑郁癥患者,我的癥狀早期經過治療后,已經轉為了輕微,所以我可以在娛樂圈里拍戲,就像是個正常人那樣。”
她話語一轉,“但我忘記了,病人終究是病人,哪怕癥狀減輕了,但我依然是在生病,如果遇到了一個突然被觸發的點,病情也會卷土重來。”
“其實在接拍《暗殺》之前,我就有點擔心接下這部劇會讓我的病情復發,只是那時候劇組跟我公司談好,我只拍成年后復仇歸來的部分。
公司經過綜合考慮,覺得那部分基本是爽文,只有少部分涉及到了陰暗面,我應該不會受到太大受刺激,所以讓我接。”
簡麗婷又是淡淡一笑:“可能老天是在報復我吧,報復我的膽小怯懦。在我接下這部劇后沒多久,劇組就有要求讓我把未成年的角色也一并飾演。
那時候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我無法拒絕這部劇,公司也不想我拒絕,但我的無法拒絕,是因為我想借由這部劇,把我心底里的膿瘡毒瘤給徹底挖去。”
“我高估了自己,小看了過去陰影對我的影響,所以在拍攝期間,我的病情再次復發,還復發得很嚴重。”
錦梨不由在心底里吐槽了嚴建橋。
嚴導,正是因為你的任性,導致一位優秀的演員差點一蹶不振,你欠簡麗婷的該拿什么還。
但命運的有趣就在于這里。
一飲一啄,皆有定數。
簡麗婷是成功的,也是不成功的。
她不成功在于最終病情復發得過于嚴重,讓劇組所有成員都知道她生病了,不敢賭下去,最終還是沒有完成這部劇。
可她成功又在于,她確確實實是借由這部劇,在那之后積極做治療,治愈了自己。
雖然處理的方法并不符合她心中的預想,但是最終的結果皆大歡喜。
簡麗婷看著錦梨:“以前我覺得,我只有事業了,我能把握住的也只是事業。
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我一直是輾轉在親戚中長大的,所以我對親情的觀念很淡漠。
而在娛樂圈中,這里是個名利場,名利誘惑太大,接近我的朋友不一定是真心,遠離我的朋友也未嘗不是為我好。
我無法辨認出她們的心思,我只能做到的,就是不讓自己輕易交心,所以在友情方面,我也幾乎沒有什么朋友。
可這次我病的很嚴重,生命一度踩在了死線上,在生與死里走過一遭后,我忽然覺得,這一切都不重要。”
簡麗婷又一次重復道:“名與利,親情與友情,包括事業,其實都不重要。”
“當我從抑郁癥中走出來時,我不禁開始思索,如果我真的從這個世界上消失,那我能為這個世界帶來什么呢?就帶來那幾部沒有絲毫影響力的影視作品嗎?”
“我所看重的事業,其實也就那樣。”
錦梨認真地看著簡麗婷,沒有從她的話語里聽出絲毫輕嘲。
她是真的這么想的,在陳述一個事實。
“我最近一直在想,我能留給世界什么,我是否可以做更多有用的事情?”
簡麗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所以最近我簽署了一份協議,當我死后,我將會捐出我95的遺產,用于治療抑郁癥相關的醫療研究,剩下的5我會留給親戚,感謝他們養我一場。
我還簽了捐獻身體器官的協議,如果我真的突發意外死亡了,我希望我的身體能幫我去拯救另一個生命,讓他們代我重新活下去。”
錦梨不由有些動容,“你很善良。”
簡麗婷搖了搖頭:“我只是想這么做,算是我給世界做一點微薄的貢獻。”
她頓了頓,輕輕地說道:“同時,我想把我發生的經歷說出來,光明正大地說出來,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想要出一本書。”
錦梨沉默片刻,說道:“這很不容易。”
為什么一些特殊群體并不愿意在網絡上發聲,替自己討回公道呢?
因為有很多事情一旦公開說明,就會遭受無數人異樣的眼光。
比如QJ,別人只會說:你怎么穿得這么少、天黑了怎么還在外面游蕩、你為什么不第一時間就去報警,而是要拖到這么久才敢說出來……
誰都不是完美受害者。
但網友不在乎,網友只喜歡往受害者傷口上撒鹽。
尤其是不具名的網絡,更是放大了網友的陰暗面,增強了他們的攻擊性。
發生這種經歷或許沒有讓她們永遠活在陰影當中,但世俗的偏見卻反反復復提醒她們:你活該。
這種群體面對的輿論壓力,往往更要大過受害本身的壓力。
但錦梨轉念一想,簡麗婷這種情況或許會好一些。
顧澄曾說,簡麗婷是遭受過校園暴力所以才患上抑郁癥。
但下一秒,簡麗婷就道:“我的公司只知道我因為長得漂亮,學習成績又好,遭到了幾個差生的嫉恨,聯合起來對我施暴。”
“但他們不知道,我抑郁的根源其實不在這件事,這件事只不過是加深了我的病情,我患抑郁癥是因為我遭遇了猥褻。”
錦梨感覺渾身血液為之一僵,“你……”
她無比抱歉地說:“對不起,我不應該讓你說出這件事。”
簡麗婷搖頭:“不是你引導我說的,一直都是我在主動跟你說,以前我覺得這是一件很可恥的事情,但現在我不這么認為了。”
“因為我的逃避,我的懦弱,所以這件事成為了我心里的傷疤,讓我一直都惴惴不安,害怕與人建立起親密關系。”
“我現在最后悔的是,我根本就沒有錯,我憑什么要懦弱?我是受到傷害的人,我憑什么要為別人的傷害而買單?”
“錦梨,我不甘心,我為自己感到不值,所以我決定將這件事公開出來,我希望我的經歷可以讓無數個遭遇過這種經歷的人鼓起勇氣,坦蕩地活在世上,對別人說:我沒錯,該感到自卑害怕的不是我。”
錦梨看著簡麗婷,沉默許久,說:“如果你要進行相關的宣傳,一定要邀請我,我希望能出一份力。”
簡麗婷很清楚,比起自己的影響力,錦梨的影響力更大。
她很詫異,搖頭說道:“我只是想跟你分享這件事,并不想要求你要為我做什么。”
錦梨淺淺一笑,如春風拂面,吹散一地蒼涼。
“不,我只是也想盡一份力量,你做的沒錯,她們也沒有錯,大家都沒錯。”
“麗婷,相信我,你永遠不是在單打獨斗。”
芳菲新店開業活動圓滿結束,每個明星都有序離場。
這里有個小插曲,錦梨在活動結束時,忽然被芳菲的負責人叫住,一起談了下明年的通告。
新店的負責人是芳菲的一個高層,想要敲定錦梨明年春節期間的檔期。
如果春節時總店那兒能夠請來錦梨,宣傳效果會非常好。
這個負責人很早就跟晨曦娛樂提過,但晨曦娛樂一直沒有給個準信,所以負責人想能否先把錦梨攻略下來。
但負責人卻是沒想到,晨曦娛樂之所以會左右搖擺,全是因為他們也拿不準錦梨的意見。
公司不敢輕易把錦梨明年通告全部都規劃好,得拿到錦梨的首肯,公司才敢答應。
這會哪怕負責人當面跟她提起,錦梨思索了下,并不確定過節時自己是否已經拍完《我那庸碌無為的一生》。
算算時間,估計還在趕進度。
現在都已經來到十二月了。
雖然明天就得進組,而春節是在二月份,中間有三個月的時間,但還真的不一定能拍完一部電視劇。
但哪怕拍完了,錦梨也不打算參加活動。
她得專心去復習了。
除非是品牌周年慶這種重要的日子,她不得不出席,錦梨決定暫停一切通告事務。
至于《悠閑慢生活》這檔綜藝,因為改成月播的緣故,每個月只播兩集,只需要抽出一些時間提前拍好集數,慢慢播出。
三月天每個月都要開演唱會,他們也需要提前拍好,不然也抽不開時間拍攝。
于是錦梨說道:“通告方面我得聽公司安排,不好意思,無法給你一個確切的答復。”
負責人不甘心地問:“就不能通融一下嗎?”
錦梨搖頭:“對不起,我做不了主。”
這種得罪人的事,還是推給公司吧。
她之所以要跟公司合作,也是因為公司隨時能當擋箭牌啊。
跟負責人談完后,錦梨變成最后一個離開的明星。
她在助理跟經紀人的護送下,來到地下停車場,剛要上車,忽然聽到遠處傳來一道清麗的聲音:“錦梨!”
錦梨轉頭一看,發現是連寶芝。
連寶芝從車里跑下來,氣喘吁吁地來到她面前,可能是有些缺氧給她帶來了勇氣,她一股腦地說:
“錦梨,我有個親戚是你的粉絲,一直想要你的簽名,你能不能給我你的簽名?”
錦梨莞爾一笑:“當然沒問題。”
她簽上大名后,又問道:“要不要寫祝福語?祝她才高八斗,文采斐然?”
連寶芝:“不不不,祝她順風順水,好運連連,天賜錦鯉。”
錦梨眨了眨眼睛,感覺這個祝福好像不是給親戚寫的。
但她還是寫了上去。
連寶芝小心翼翼地把卡片捧在手心,感激道:“謝謝你,錦梨。”
錦梨朝她點頭:“不用謝,那我先走了?”
連寶芝:“您慢走,再見,路上小心!”
等來到車上后,陳琴的目光從連寶芝身上收回來,問:“錦梨姐,我記得連寶芝早期不是在綜藝上跟你鬧矛盾嗎,媒體都說你倆不和。”
錦梨:“媒體說什么你就信什么?我們在綜藝上是有些爭執,但結束綜藝后就還好。”
陳琴那時候并不是錦梨的助理,但對連寶芝爆料LP內幕還是很有印象的。
她記得連寶芝剛開始爆料時,有很多明星都不相信,還公然說她想紅想瘋了。
但后來隨著LP許多高層人員被警方帶走,那些不相信的明星都默默刪了博客。
而在這其中,錦梨什么都沒出聲。
隋玲芳對連寶芝不在意,目前連寶芝被李蕁芳纏上,自顧不暇。
如果她識相,就不會來找錦梨的麻煩。
她反而好奇另一件事:“我跟其他經紀人交流完后去找你,發現你在跟簡麗婷聊天,你的表情有點奇怪,你們聊了什么?”
錦梨想了想,說:“這事我不好說出來,你們以后就會知道了。”
見她這么說,其他人也沒有探究的心思,點頭道:“好。”
辛芷蕾(演員)
發聲時間:2023年6月
通過長文自述童年遭遇輕微猥褻(未具體描述細節),陰影伴隨二十余年。參演話劇《初步舉證》后,呼吁女性受害者“被看見、被聽見”,并質疑社會對性侵事件的簡化認知。
Ella陳嘉樺(歌手,.E成員)
發聲時間:2023年6月
自曝不到10歲時被父親友人之子性騷擾(被強迫坐腿上并伸入褲子觸摸),尖叫逃離后多年隱忍。婚后與家人交流才得知姐姐們也遭同一人侵犯。呼吁家庭重視兒童性教育。
楊蓉(演員)
發聲時間:2017年11月
以第三人稱“她”在微博講述童年遭熟人猥褻的經歷,隱晦暗示自身遭遇。強調沉默會縱容犯罪,呼吁保護兒童并重視性侵預防教育。
還有很多很多,不一一概述。
畢業多年以后,我才知道我的好朋友也曾遭遇過這種事,我一直不知道怎么安慰,后來刷到視頻,才知道原來有很多女明星都勇敢發聲,想要轉發給朋友鼓勵她,但又不太敢,怕會引起她的傷心。
最后寫于文中,愿能給大家帶來勇于面對的勇氣。
錯的并不是你們,你們不要為傷害者的行為買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