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四十九章沈清歌劍痕
北冥之邊。
海岸的盡頭,一座陡峭的山崖拔地而起,宛如巨劍倒插蒼穹,壁立千仞,深入云海,尋常海鳥飛至山腰便折翼墜落,仔細凝望,山崖外有無數劍氣環繞,唯有仙人方可踏足。
山崖之下,每當有凡人提起此地,眼中無不露出敬畏之色,那座宛若巨劍般的山峰,其名為斷天峰,乃是北冥劍宗所在之地。
在派中劍仙長老的帶領下,沈清歌與蘇妙也飛至此地。
舉目眺望,門內建筑借由玄鐵鑄就,不用一磚一瓦,附近到處都是釘死在地,宛若信標一般的青銅古劍,劍身之上,刻滿“斬妖”、“誅邪”、“衛道”等豪邁文字,其間散發沖天劍意,足以說明此派不凡。
望見此幕,沈清歌也不禁暗暗點頭,如果說玄女派的孤鸞峰,其上透出的乃是趨近天道的冰冷與死寂,那么北冥劍宗的斷天峰,透出的則是一股欲與天爭鋒的蓬勃戰意,乃是不可多得的名山寶地。
只是,與此間名山相比,劍宗的弟子們,卻沒了那股問天拭劍的精氣神,各個都是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有些眉頭緊鎖心事重重的弟子,甚至走路時都顧不上看路,撞上了旁邊的人。
蘇妙收回目光:“這里就是北冥劍宗嗎?放在此方大洲,也算是一流宗門了,可惜與玄女派一比,還是多有不如。”
沈清歌慧眼如炬,看出了更多:“我看劍宗弟子神色低落,多有不安,照這樣下去,只怕要不了多久,門內就會人心渙散……”
一旁,帶領兩人前來的劍仙長老嘆息不已:
“都怪萬蛇窟中的妖人!而今不光鎮門之物被妖人竊取,連萬蛇窟主也親赴此地,宗門長老有意除魔衛道,奈何實力不濟,壓根不是窟主的一合之敵,損失慘重,要如何才能令弟子安心?”
蘇妙似乎想起什么,提醒道:“對了,你不是說這里有昔日玄女傳人留下的劍痕嗎?何不帶我們前去看看?”
盡管蘇妙與沈清歌自稱玄女傳人,但畢竟只是她們自己的說法,返回途中,長老也讓人前去調查,核實了她們所言非虛,便開口道:
“劍痕乃是玄女傳人所留,帶你們去看看也合情合理,不過,由于萬蛇窟的妖人竊走了通往禁地的鑰匙,只能在外圍駐足查看,沒法深入其中。”
在長老的帶領下,眾人飛向通天峰頂,越是靠近,前方傳來的劍壓便愈發強大,若是強行靠近,甚至連皮膚也會被銳利的劍氣割開血口,到了最后,眾人只能在距離峰頂百丈之外的位置停了下來。
“這股劍壓,怎會如此強大?”
蘇妙用力咬牙,別說是她用仙軀硬抗了,就算能夠橫渡太虛的靈舟到這里,也會被那股劍意生生撕裂。
沈清歌也略顯不支,眼底泛起幾分震撼之色。
光是殘留了不知道幾百年的劍痕,當中都帶有這般滔天劍壓,也不知留下這道劍痕的玄女傳人,一身實力究竟該有多么強大。
沒有通往禁地的鑰匙,百丈的距離,已經是眾人所能抵達的極限,繼續向前的話,生命都有危險。
沈清歌舉目眺望,隱隱能看見一道將山頂削斷的驚天劍痕,當中透出的無上威壓,令她頗有感悟,細細領會,只覺得自己在劍道一途的造詣有所精進。
感悟過后,眾人遠離那股令人心悸的劍痕,折返回了安全地點,蘇妙感慨道:
“你確定那道劍痕,乃是玄女傳人所留?除了劍痕外,她還在此留了什么嗎?”
長老點頭:“根據派中太上長老考究,留下這道劍痕的,乃是喚作北塵仙子的玄女傳人,可不知為何,玄女派的其他人都不承認這一說法。”
“北塵仙子?”
沈清歌與蘇妙對視一眼,皆看出了對方眼中的困惑,由沈清歌開口道:“根據祖師典籍的記錄,歷代玄女傳人中,并沒有人仙號為北塵。”
長老也有些困惑:“可太上長老是這么說的,莫非這道劍痕,真的不是玄女傳人所留,而是另有她人嗎?”
蘇妙緩聲開口:“世間天資出眾的仙子何其眾多,不是只有玄女傳人,才能留下這樣的劍痕。你口中的北塵仙子,壓根就不是玄女派的人。”
頓了頓,蘇妙也不禁撇嘴:“我說怎么從來都沒聽說過,玄女派與北冥劍宗有關聯,搞了半天只是你們的一廂情愿,借著玄女傳人的名號,來為門派造勢,派中祖師當然不認!”
長老略顯尷尬,在真正的玄女傳人面前,劍痕的來歷終于浮出水面,只是結果令他相當失望:
“不管怎么說,這道劍痕都是北冥劍宗的立身之本,就算留下劍痕的北塵仙子不是玄女傳人,也不能否定劍痕對北冥劍宗的意義。遙想當初,宗內天資出眾的劍修弟子,每天都能在宗主的帶領下,登臨斷天峰頂,好生參悟劍痕奧秘,如今沒了前行的鑰匙,抵御不住劍痕中的無上威壓,只能隔著百丈遙遙相望,實在可惜……”
弄清楚劍痕的來歷后,沈清歌仍舊對劍痕中蘊藏的力量有些在意:
“鑰匙?究竟是何物,能助派中弟子,抵御住劍痕中的無上威壓?”
長老也不隱瞞,如實回答:“那是北塵仙子昔日所用的佩劍,名為歸溟劍,只有這把劍,可以抵御住劍痕中的威壓,只可惜如今已經不見了。”
“可惜……”
沈清歌有些失望,興許是因為習劍的緣故,劍痕中的力量,對她而言有股莫名的吸引力,令她忍不住想要去往斷天峰頂,一覽劍痕的全貌,好生感悟當中的奧秘,興許能大有收獲,可惜缺少了前行的鑰匙,只能駐足嘆息。
眾人停留之際,腳下忽然傳來強烈震蕩,整個斷天峰,都開始產生地動山搖般的可怕威勢,百年山石墜落而下,沿途轟轟作響,大地分開深不見底的縫隙,不知吞沒了多少毫無防備的弟子,尖叫之聲不絕于耳。
“怎么回事……”
蘇妙警惕環顧,斷天峰的驚變,不會無故發生,幕后黑手定有其人。
長老面色煞白,心底也泛起幾分不妙的預感:“不好……是萬蛇窟的人,一定是他們來了!他們不光襲殺劍宗弟子,而今更是連其他人也不放過,他們究竟想做什么?”
眾人趕赴山門,遠方傳來金鐵碰撞的打斗聲,還有弟子們的哀嚎,從中也傳達了一個不妙的訊息。
混亂的戰場中,無數條精壯長蛇縱橫起舞,威勢襲人,身上的鱗甲連利刃都砍不穿,給附近的劍宗弟子們帶去了慘烈傷亡。
望見此幕,沈清歌冷瞳中泛起厲色,同為正道人士,她自然不能看著劍宗遭受萬蛇窟的屠戮。
隨著她心念一動,歸塵劍匣驟然開啟,無數道細小飛劍魚貫而出,準確刺在一條條兇悍的長蛇身上,飛劍之上,附著有玄女經的力量,哪怕長蛇身上的鱗甲再怎么厚實,也會被輕易破開。
飛劍如雨點般落下,將一條條長蛇扎成刺猬,頓時緩解了附近劍宗弟子的壓力,令不少苦苦支撐的弟子幸免于難,連帶著他們的眼神中也多了幾分感激與敬佩。
“萬蛇窟的毒蛇,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打退敵人的襲擊后,長老滿面焦急,連忙拉過看上去最為沉穩的守門弟子,迅速問道。
弟子焦慮不安,趕忙將一切道出:“來的不光只有那些毒蛇,就連萬蛇窟主也來了……”
“什么……”得知萬蛇窟主來臨的消息,長老心底也涌起濃濃不安,事情似乎正向最糟糕的情況發展,“窟主來這里做什么?他現在在哪?”
弟子戰戰兢兢的吞了口唾沫:“被長蛇纏住前,我好像看到窟主朝正合殿去了……”
“正合殿?這下糟了……”
長老大驚失色,一想到可能發生的事情,臉龐便徹底失去血色,連站立都難以維持。
蘇妙蹙了蹙眉,開口道:“冷靜點,這正合殿又是什么地方?”
“那里是宗主平日里用來修習的大殿,萬蛇窟主來此,定是想對宗主下手,意欲覆滅劍宗,這回全完了!”長老用力跺腳,徹底慌了。
沈清歌目光一定:“現在放棄還為時過早,能夠成為一宗之主,實力不可能弱到哪去,我相信以劍宗宗主的實力,哪怕不敵萬蛇窟主,起碼也能堅持到支援抵達,現在放棄的話,未免太早了點。”
長老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連連點頭:“沒錯……宗主在劍道上的造詣非同凡響,境界更是登臨六轉巔峰,怎么說也能跟萬蛇窟主打的有來有回,縱使不敵,起碼也能堅持一二,我們現在便去支援宗主,以免他腹背受敵!”
做出決定后,眾人不敢猶豫,立即動身趕往正合殿。
路上,眾人還遇見了其余幾位長老,他們匯合并了解情況后,紛紛加入去往正合殿的隊伍當中。
斷天峰畢竟是劍宗的地盤,萬蛇窟的突襲雖然打了眾人一個措手不及,但當眾人回過神來,重振旗鼓,也能組織起反擊的力量。
終于抵達正合殿,站在厚重的殿門之前,蘇妙忍不住皺了皺眉:
“情況跟我想的不一樣,殿內怎么一點打斗聲都沒有?按理來說,六七轉的仙人打起來,威勢必定驚天動地,莫非劍宗宗主不在這里?”
厚重的玄武巖大門,隔絕了眾人的感知探測,沒有人能夠透過那厚實的門扉,看到內部的情況。
蘇妙的話,也給眾人提了個醒,有位長老急不可耐,想要知道宗主的去向,飛身上前,用力將大門推開,可很快,前方之景,也令眾人屏住呼吸,瞪大雙眼。
大殿中,劍宗祖師的牌位前,一位男子正背對眾人,他的腳下躺著無頭之尸,手腕上繞著烏黑長蛇,長蛇張開血盆大口,正囫圇吞著什么,仔細看去,長蛇所吞食的,分明是一個滿面驚駭的瀝血人頭。
“宗主!”
長老們認出了那個人頭的身份,當下目眥欲裂,倘若眼神能夠殺人,那位男子顯然死了無數次了。
“你竟敢對宗主下如此毒手,我們要為宗主報仇!”
一位白須長老怒火攻心,歷呵一聲,揮劍向前,劍芒如流星般劃過奪目的冷光,準確鎖死了男子可能逃離的方位。
就連沈清歌在望見此招時,也不免在心中暗暗叫好,若是換她自己前去應對,只怕也沒法在這一劍下安然脫身。
“可笑。”
回答白須長老的,只有男子冰冷的低語,屬于七轉境界的威壓轟然爆發,令長老連持劍的手都拿不穩了,整個身軀都像是灌了鉛一般,再無半分威勢。
白須長老用力咬牙,一劍刺出,豈有回頭的道理?哪怕不妙的預感正在心底蔓延,他也沒有選擇收招逃離,反而更加用力,劍勢再起。
只可惜,一道縱貫而過的黑影,將白須長老的動作生生打斷,溫熱的血泉沖天而起,他的腦袋已不翼而飛。
眾人驚駭的目光,也落在了一頭烏黑長蛇身上,它張開的血盆大口中,正含著白須長老的人頭。
更令眾人恐懼的還在后面,隨著白須長老的人頭入腹,長蛇周身也開始發生詭異的變化,原本的蛇頭不斷扭曲,鱗片一點點的褪去,進而衍化出人臉的模樣,人臉變化不定,時而顯露出宗主的模樣,時而顯露出白須長老的模樣,口中不時發出含糊不清的呢喃之語。
“救……我……”
“這……這是什么妖法?”
側耳聆聽,終于聽清含糊之語傳達的意思,長老們大驚失色,萬蛇窟主的實力,便是如此可怕,不光宗主死在了他的手里,就連掌握的妖法,也是那樣邪氣凜然,似乎死在他手里的人,連靈魂也會受到永世折磨!
“這下糟了……”
直面萬蛇窟主,蘇妙面色僵硬,心中直呼不妙,境界上的碾壓,讓她連絲毫對敵的勇氣都沒有,只想趕快逃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