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不二的浴室是半透明的，門口正對著外面的走廊，眼角的余光恰好瞥到了一抹絕色的側影推門進來，當即清了清嗓子用一種極其不滿的語氣說道：“你居然還知道回來？”
這種對話往往出現在深閨怨婦和那種不顧家的渣男之間，只不過到了他們這里互換了性別，顯得有那么一絲惡搞。
蓮華才懶得搭理他，隨手把房卡放到了柜子上，甩了甩瀑布般散落下來的黑發，她今天穿的是黑色的西裝搭配白色的襯衫，漆黑的闊腿褲襯托出一雙修長的腿，黑金的高跟鞋看起來典雅又高貴。
就是那種女總裁常見的穿搭，搭配她清冷的妝容還真有那股味道，這才是一個正常女人該有的樣子。
什么祭祀服，都一邊玩去。
“夫人，熱不熱啊？要不要過來一起洗啊？”鹿不二見她不搭話也不覺得沮喪，這是他們之間很常見的相處模式。
“我有神術庇護，不會覺得熱。”
“這個世界上怎么還會有你這么鋪張浪費的人？雖然你的神力都是從神樹那里索取的，但還是要混合我的神力才能跟神樹取得聯系。地主家都快沒余糧了，你居然還這么揮霍？”
鹿不二痛心疾首道：“你這個敗家女人！”
“你也不見得是什么讓人省心的男人。”
蓮華清清冷冷的眸子瞥了他一眼，直到看到他赤裸的上半身的時候，雪白的臉頰微微泛起一朵紅暈，但還是走到了浴缸旁邊，俯下身望向屏幕：“嗯？這是亡靈書的再譯版本？”
鹿不二一愣：“你見過？”
蓮華掃了一眼，微微頷首：“之前聽母親說起過，但沒怎么細看。你們還年輕，所以不知道那些古代神話的真相。確實就如同這個譯本里說的這樣，世界各地的神話歷史，實際上都是天人們的歷史。不僅如此，后世代里的王公貴族，乃至是歷代的皇帝……基本都是天人。從古至今，他們的形象從神明階級降格為統治階級，最后連統治階級的地位都守不住，被逼到了世界的暗處。”
鹿不二悄聲嘀咕道：“怎么有點像是當年二戰時期某著名爛尾工程的那個種族呢？雖然我學歷低，但我也知道這種統治和壟斷，必然無法長久。隨著人類科技的不斷發展，能夠威脅到進化者的武器也越來越多……甚至有些科技，或許就是進化者們研究出來的吧？”
蓮華坐在浴缸邊緣，隨手抓起洗發水倒在了他的紅發上，似乎是覺得這樣有點好玩，唇邊翹起一絲得意的弧度：“只不過周老秘書要我們看的，實際上并不是這個，而是關于……阿努比斯的內容。”
“阿努比斯……”
鹿不二眼神微微閃爍，如今但凡是提到腐敗死神，他都克制不住自己內心的殺意，只不過如今的他實力還不夠。
擊敗了腐敗死神以后，他還有個更心動的目標。
起源之神！
“注意看，埃及神話的轉折點，出現在一位特殊的神明身上，也就是奧西里斯。奧西里斯是九柱神之一，曾經是農業和豐饒之神。奧西里斯是蓋布和努特所生下的孩子，是古埃及曾經的神王。”
蓮華伸出細白的蔥指指向屏幕：“但是奧西里斯在繼承王位之后，卻被他的弟弟賽特設計殺死。賽特的封號是沙漠之神，他秘密為奧西里斯訂作了一副棺材，舉行了一次宴會邀請他的親友。賽特宣布，如果這副棺材適合誰，就把棺材送給他。有幾個人試了試，都不合適。于是賽特鼓勵他的兄弟來試一試。奧西里斯剛剛躺進棺材，賽特就猛然將棺材蓋關上，并加上封印。賽特和他的妻子奈芙蒂斯把棺材扔進了尼羅河，溺死了奧西里斯。賽特成為了新的王。”
她刻意停頓了一下：“后來奧西里斯的妻子伊西斯，費勁千辛萬苦找到了自己的丈夫，并把他藏在沼澤里準備復活他。但后來卻被賽特發現，賽特將自己的哥哥分尸，藏在了世界各地。后來伊西斯又用了很多年找回這些尸塊，將其拼湊了起來。”
鹿不二聽到這里流露出感慨的神情：“夫人啊，如果我有一天被人分尸了，伱會這么滿世界的去找我么？”
蓮華翻了一個白眼，幫他搓揉著濕漉漉的頭發，直到起了泡沫才沒好氣說道：“你不把別人分尸就不錯了，還有誰分尸你？”
“原來我在你們心中是這樣的形象嗎？”
鹿不二享受著夫人的溫柔服務，卻又大驚失色道：“我一直以為我是那種溫文爾雅的類型呢，你不要憑空污人清白啊。”
蓮華不知為何覺得自己的血壓有點高，便板著臉繼續說道：“只不過奧西里斯的尸體并不完整，因為他的生殖器被鯰魚吃掉了……這也是傳說中古埃及人不吃鯰魚的原因。這個時候，最關鍵的人物登場了，也就是古埃及神話里的死神阿努比斯。”
鹿不二若有所思道：“所有的天神，幾乎都在世界各地的神話里出現過，但祂們的地位卻并非是最高的，有的甚至是災厄之源。阿努比斯在古埃及神話中的地位并不高，遠不如祂的哥哥荷魯斯。”
前者是神明。
后者是天人。
怎么看都很奇怪。
但如果按照他父母所說的那樣，天神們是在融入人類的世界，那么這個古怪的現象就完全可以說得通了。
“阿努比斯在傳說中是個私生子，一種說法是他是沙漠之神賽特與其妻奈芙蒂斯之子，另一種說法則是他是埃及九柱神中冥王奧西里斯的私生子。但無論如何，阿努比斯都是一個私生子。阿努比斯被伊西斯撫養長大，在伊西斯無法將奧西里斯復活的時候，他出現了。”
蓮華輕聲說道：“阿努比斯提出他可以幫助伊西斯復活奧西里斯，便把那些碎肉給混在了一起，用裹尸布包裹了起來，世界上第一個木乃伊便就此誕生。但奧西里斯只復活了一個晚上就死去了，那一晚上的時間他只做了一件事，那就是繁衍后代。幸運的是，伊西斯成功了，她成功懷上了一個孩子，也就是后來大名鼎鼎的荷魯斯。至于奧西里斯死后，則是前往了冥界，成為了冥王。”
木乃伊和活人交配。
聽起來還真有點惡心。
鹿不二面色微變：“等會兒，神話是神話，歷史是歷史……倘若神話故事需要用天神文明的角度來解釋的話，那么遠古時期的天人們應該很清楚，人類的文明里是不存在復活這一說法的。”
他強調道：“真正的復活，只有一種方式。”
那就是創生儀式！
“后來的故事就是荷魯斯的復仇，他經過了歷練以后成功擊敗了自己的叔叔賽特，重新奪下了埃及神王的王位，在眾神的見證下。這就是古埃及天人們的歷史，阿努比斯的筆墨少之又少。”
蓮華低垂著蜷曲的睫毛，輕聲說道：“只不過魔鬼往往隱藏在細節里，他做的事情看起來微不足道，卻顛覆了整個古埃及的傳統。古埃及的生死觀被顛覆了，他們相信只要把尸體制作成木乃伊，日后就會在一片蘆葦地中復活。但這……卻是不可能的事情。”
鹿不二忽然間細思極恐。
他忽然想明白了。
這段歷史想說的是，在遠古時期的古埃及，有一個人的出現為人類世界打開了禁忌大門，引導著人們效仿天神的文化。
準確來說，是腐敗死神的文化。
阿努比斯提出要幫助伊西斯復活奧西里斯，這件事實際上就是借助腐敗死神所掌握的亡靈之力來奴役死者。
那位神明在用這種方式來誘惑古天人們。
就像是伊甸園里的蛇。
誘導著人類墮落！
“而荷魯斯就是最后一代的神王了。”
鹿不二輕聲說道：“神明的時代就此終結。”
輝煌的古埃及神代為何在荷魯斯這一代終結？
縱貫整個埃及神話，或許都找不出答案。
但如果深入到阿努比斯的身上呢？
或許就是因為那古老的傳統，開啟了禁忌的大門。
“古埃及的太陽神拉，有一位終生大敵，名為阿波菲斯。這實際上，就是腐敗死神在神話中的另一個形象。就像是今天，腐敗死神的本體沉睡第三站點，而宮禹卻能夠作為人間體在外活動。”
蓮華幽幽說道：“腐敗死神和宮禹之間看起來完全沒有聯系，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沒人會把他們聯系在一起。而當年的阿波菲斯和阿努比斯，或許也是這樣。這就是神……對人類的愚弄和復仇。”
鹿不二感到頭皮發麻：“難怪，天人組織會比我們提前得到消息，趕到埃及的第三站點。或許那些天人們在后世，也已經意識到了腐敗死神對人類世界的入侵。上面把這本古籍給我們，實際上就是要提醒我們，天人組織和腐敗死神之間的淵源。”
這真是太震撼了。
原來神話竟然還有這種解讀方式。
完全顛覆了他的認知。
蓮華微微頷首，溫柔的眼神忽然變得嚴肅起來，用一種嗔怪的語氣說道：“但這是我的工作，而不是你的工作。”
她抿著唇：“你今天又偷偷溜出去了。”
“啊這……”
鹿不二忙說：“你聽我狡辯。”
蓮華冷冷說道：“你要不要看一下你自己的命理都變成什么樣子了？阿爾法和歐米伽的力量在你的體內沖突，你的命理愈發的狂暴無序。再這么下去，你會因為自己的力量而死亡。”
她頓了頓：“就像是當初的龍雀一樣。”
鹿不二忽然沉默了。
“如果沒有得到圣言，你不能再戰斗了。”
蓮華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忍心呵責他，而是輕聲說道：“雖然你現在看起來依然強大，但你應該清楚你每次戰斗的時間很有限。哪怕你不再融合那兩股力量，你的命理依然會緩慢地暴走。”
她輕輕打了一個響指，圣輝在黑暗流淌。
千絲萬縷的閃電撕裂黑暗，隱約有沉雄的雷鳴聲響起，滾滾雷霆在一起宛若孕育著禍胎的母巢，狂暴至極。
“這就是你的命理目前的狀態。”
蓮華盯著他說道：“仔細看。”
鹿不二不想看。
因為這看似恐怖的雷暴實際上在瘋狂地顫抖，每一道酷烈的閃電仿佛都彌漫著觸目驚心的裂痕，隨時都會碎掉。
這是因為阿爾法和歐米伽的沖突導致的。
鹿不二隨時都會因為自己的強大而被沖垮。
蓮華的手指抵在了他的眉心。
一股柔和的圣輝渡入進去。
鹿不二驟然噴出一口鮮血。
浴缸的水都被染紅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