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報出版社寄來的包裹里除了有信和樣書之外,還有一些雜志和報紙,這些刊物都是董橋讓人搜集的。
里面記錄了最近一年多《梵高之死》和《闖關東》在香江上市后的一些媒體反饋。
林朝陽隨便翻了翻,這里面至少有十五六份刊物,而且其中有一半都是對《闖關東》的介紹和評價。
要知道《闖關東》才出版了不到兩個月時間,這些刊物的關注也證明了這部在香江的熱度。
其中一份嶄新的雜志最是惹眼,那是這個月剛剛創刊的《香江文學》。
《香江文學》以“香江”為名,其企圖和格局不言而喻。
細究這份刊物的來歷,不難發現《香江文學》實際上是由內地出資創辦的,邀請香江作家劉以鬯擔任主編。
如果放在七十年代,《香江文學》幾乎是不可能出現的。
因為自67年以后,香江政府方面就對ZY人士和他們的活動進行了嚴格的限制。
而《香江文學》之所以會在這個時間節點出現,自然與上個月剛剛發布的“ZY聯合聲明”有著莫大的關系。
隨著ZY聯合聲明的發布,香江回歸中國已經成為鐵一般的事實,這些年來一直被打壓的ZY文化也開始逐漸成為主流。
自七十年代以來,香江的文藝期刊境況趨于惡化,文壇有識之士更是驚呼:香江的文學即將走向滅亡。
香江的文學環境不好,純文學刊物不容易存活,這是個老問題,并不會因為文學界的重視而產生多大的改觀。
但《香江文學》的誕生,無疑是給萎靡不振的香江文學期刊行業注入了一股強心針。
這份刊物并沒有延續早些年香江純文學刊物辦刊那種非友即敵的傳統思想,而是包容并蓄,團結各路作家。
在《香江文學》創刊號的發刊詞中,劉以鬯首先強調了香江文學是中國文學的一個組成部分。
然后又說《香江文學》不是代表某個立場或派別,而是代表整個香港,強調了香江文學可以在溝通中西、聯絡華文文學方面擔當特殊作用。
劉以鬯不僅是這樣說的,也是這樣做的。
在《香江文學》的創刊號上,不僅有ZY作家們的作品,還有力匡、黃崖、李英豪、楊際光等YY和現代主義作家的作品,這對于一個由內地出資的刊物來說是很不可思議的。
這樣寬廣的格局奠定了《香江文學》的發展方向和勢頭,雜志甫一發行,便收獲了香江文化界的諸多好評,讓大家似乎看到了香江文學的希望。
而在這期飽受香江文學界好評的刊物上,正好有一篇由香江詩人力匡為《闖關東》所寫的書評。
題為《獨自風流——為喝彩》。
文章中這樣寫道:
《闖關東》在內地的發表,令評論界歡呼,新聞界驚嘆,讀者爭相購閱,一時“洛陽紙貴”。
在一片壓倒性的贊譽之聲中,我仍不能免俗的向它發出贊美。
《闖關東》誕生于內地作家之手,但卻是全體華人的驕傲。因為它讓我們看到了華語文學更多的可能性,也看到了根植于民族文化的那種蓬勃的創造力和生命力。
它的悲壯與凝重在華語文學中是極其少見的,它所展示的人生的變幻莫測,歷史的滄桑無情,更是充滿了藝術感染力的。
它的誕生拔高了華語文學在世界文壇的高度,為華語文學樹立了一座嶄新的高峰。
力匡此人后世名聲不彰,但在二十世紀下半葉的香江文壇確是個不得不提的人物。
早在五十年代,力匡就是香江紅極一時的詩人,他的詩歌風行文壇,幾乎是那個年代香江一代人的記憶。
而后他又主編《人人文學》和《海瀾》兩份文學刊物,廣受讀者歡迎,聲勢一時無兩,儼然一代文壇盟主。
可惜的是,他在58年后便告別香江文壇,定居新加坡,從此杳無音訊。
如今暌違二十七年,力匡的文字再次出現在《香江文學》上,自然引發了香江文壇的強烈關注。
當然,除了這篇文章之外,他在這期雜志上發了正經文章,似乎一篇名為《蘇宅的黃昏》的。
《獨自風流——為喝彩》在《香江文學》創刊號發表后,引發了不小的反響。
誰也沒有想到,他復出文壇所發出的第一篇文字竟然是為了《闖關東》唱贊歌。
而且盡管這段時間以來,香江文學界對于《闖關東》多有贊譽,但如力匡這般大唱贊歌的還是不多見。
他對《闖關東》的超高評價,也獲得了不少香江文學界人士的認可,助推了這部在香江的火熱勢頭。
了解了一番香江文學界和媒體上對于《闖關東》的看法后,林朝陽就將這些刊物都收了起來。
數日后,時間悄悄來到了臘月。
今年的春節格外晚,得2月20號才過年。因此1月都到下旬了,才進入農歷臘月。
昨天林朝陽突發奇想,用東院修繕剩的廢木料做了幾個磚胚模具,外面糊上泥土,然后再讓里面倒水。
經過這么一凍,一塊冰磚就做好了。
今天一大早,林朝陽便賣力的重復著昨天的操作,然后再利用這些冰磚一塊塊的壘出一條均勻向下的滑梯來,冰磚的磚縫之間都澆了水作為粘合劑。
滑梯的最高點大概有1米2高,長約4米,寬度剛好可以容納小冬冬這樣的小不點滑行。
劉昕武帶著田耕進門的時候,就見著林朝陽正賣力的用小鏟子在鏟滑梯兩邊的扶手,冰塊的邊緣鋒利,得鏟出個圓弧才行。
“朝陽,這是弄什么呢?”劉昕武問。
這會兒林朝陽干活干的頭頂冒白氣,儼然已經到了三花聚頂的境界,他轉頭見是劉昕武和田耕,笑著跟兩人打了個招呼。
“給兒子做個滑梯。你們先等我一下,就快做好了。”
說著話,林朝陽繼續忙碌,劉昕武和田耕便站在院里饒有興致的看林朝陽干活。
直到二十分鐘后,林朝陽終于將滑梯弄好了,早等在一旁躍躍欲試的小冬冬不顧陶玉墨的阻攔,迫不及待的爬上了滑梯。
結果還沒登頂呢,便狠狠的摔了一跤,摔的哇哇叫!
等陶玉墨把他扶起來,他又不死心的抓住陶玉墨的手,有了小姨的扶上馬,他終于可以體驗滑梯了。
“等會,等會!”
林朝陽將家里的鋁制洗衣盆拿了出來,他把洗衣盆放到滑梯的最頂端,又將小冬冬抱到洗衣盆里,手上輕輕一推。
金屬與冰面的摩擦系數很低,洗衣盆載著小冬冬輕快的滑了下去,并且在平地又滑出了很遠一段距離,地面上林朝陽也灑了些水,結成了冰。
小冬冬興奮的爆發出一陣歡快的笑聲,激動的拍著手,停下來之后不用林朝陽教,已經會自己拖著洗衣盆跑回出發點了。
“小姨!抱!”
滑梯太高了,他上不去,所以只能向陶玉墨發出求助。
看著兒子開心的樣子,林朝陽臉上露出了笑容,沒白費這兩天的功夫。
“走,進屋吧。”林朝陽將劉昕武和田耕領進了正房。
其實林朝陽也能猜到他們今天的來意,《棋圣》出版好幾年了,眼看著出版合同馬上到期了,這個時候田耕和劉昕武來干什么,就不言而喻了。
喝了幾口茶,閑聊了一陣,劉昕武首先開口切入了正題。
“朝陽,我這次跟總編過來,是想跟你談談《棋圣》的合同問題……”
燕京出版社這幾年人事更迭,田耕已經成為總編輯了。
劉昕武開了個頭,田耕接著他的話說下去,無非是說雙方之前的合作多愉快,希望能夠繼續合作下去,然后他主動提到了版稅的事。
“朝陽,我聽說《闖關東》出版你拿了十幾萬版稅?”
林朝陽好奇的問:“這個數字你們聽誰說的?”
“大家都這么傳的,真有這么多嗎?”
在田耕問這個問題的時候,一旁的劉昕武射出八卦的眼神。
“保守了點。”
林朝陽言簡意賅,劉昕武瞪大了眼睛,“這還保守?那得二三十萬?”
林朝陽沒說話。
“四十萬?”
林朝陽又沒說話。
“五十萬?”
林朝陽還是沒說話。
猜到這里,劉昕武已經不敢再猜下去了,因為這個數字已經超出了他能接受的范圍。
他心中甚至生出了幾分寒意來,要知道當年劉紹棠可是因為高額稿費的事吃了大苦的。
這個時候的田耕也不知道該說點什么了,兩人大眼瞪小眼,田耕最后直愣愣的問林朝陽:
“朝陽,《棋圣》的合同還能續約嗎?”
五十萬都打不住,花城出版社到底給了林朝陽多少錢啊?他心里對于續約這事已經不抱希望了。
“能啊,只要價錢合適。”林朝陽痛快的說道。
田耕的眼睛立刻亮了起來,可隨即他又慎重了起來。
那可是幾十萬啊!
說到版稅合同,在來之前田耕和社長陸元熾還專門商量過。
兩人都認為既然有花城出版社開過這個先例了,那么他們燕京出版社想跟林朝陽繼續合作下去,恐怕不走這條路是不行的。
所以他們商量過后,認為簽個版權合同倒也不是不行。
反正天塌了有高個兒頂著,有花城出版社沖鋒在前,即便以后風氣有所變化,他們燕京出版社也頂多吃點瓜落。
可真見到林朝陽,從他口中聽到了花城出版社付出的版稅金額,田耕還是有些退縮了。
一部書給出至少五十萬稿費,這要是被人上綱上線,他跟陸元熾恐怕難辭其咎。
“你的意思是版稅付酬?”田耕思忖著問。
林朝陽頷首道:“是。我跟花城出版社簽的是版稅合同,不出意外的話,《棋圣》的合約如果到期了,也是要給他們的,除非有出版社愿意出比他們高的價格。”
“啊!”田耕發出了短促的呼聲。